正文 -- 第十六节 末日前夕
百仙峰峰顶上那个血红的仙字已被雨水洗刷的更为光亮，聚仙殿屋檐上掉落的雨珠，织成细密的门帘，若不是这峰被称为虎穴之地，说不定也是一处不错的仙境。
高堂之上，问乾坤显得很不耐烦，自从百仙峰派出去的高手连遭挫败之后他也变得异常爆燥。
“禀仙主，上四将顾步枫已成功将凌泽一行人击散。”一名齐仙上前道。
“好！”问乾坤睁开眼，似乎很满意，忙命令道：“你等不得急功出手，虽胜亦罪。你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修炼，再修炼，其他的事交给上四将便可！”
“是，仙主！”众仙齐道。
问乾坤不能再损耗仙者们了。对于征伐天界，军队是制胜的关键，百仙峰下四将已然全灭。若上四将也遭惨败，那么征伐天界的大业势必会受到重挫。当前之势，为此最好。
南唐境内，庐山中，芳草之地处突显一间木屋，多种草药悬挂在外，远远望去就像从木屋中自然生长而出一般。沈秋年平躺在一张干净的木床上，缓缓睁开眼来看到一只悬挂于头顶之上的黄葫芦，那种益人的香气便是自此而出。
“小弟弟，你醒了？”白衣女子因为看不见而试探着问道。
“这里是？”沈秋年慢慢用手支撑坐起，脑袋有些胀痛。
“庐山上，我的家中。”那女子轻声道。
“谢谢你救了我。”沈秋年连忙道谢，却觉右腿传来一阵剧痛，不免呻吟起来。
“不可乱动，你伤了骨头。”那女子听到动静急忙道。言罢之后，沈秋年老实的靠在床上不再动弹。那女子有所察觉便笑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啊！”沈秋年还没回过神来，但反应过来后便做了回答：“秋年，沈秋年。”
“秋—年，”女子若有所思道：“真是……，是指特别慢长吧？很诗意的名字！”
沈秋年勾起嘴角，但突然记起她不能看见，便故意笑出了声。
“我叫你秋年好吗？”
“嗯。”沈秋年答应道，随即又问：“那姐姐叫什么名字？”
“琳依，袁琳依，你就叫我琳依吧！”
“不加姐姐吗？”
“不用啦，这样叫着亲切。”琳依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虽然看不见沈秋年的模样，却精准无误地印在了沈秋年的眼中。
让沈秋年心喜的是，这么好的姐姐原来有着精湛的医术，几次见过山下的村民得了重症来求医，不出半日就能药到病除，沈秋年曾问她：“你是医宗之仙吗？”琳依略显意外，但随即温和地点了点头，“原来姐姐是神仙啊！”
沈秋年当即感叹道，长了这么大，沈秋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漂亮的神仙，皮肤洁白如玉，并无半点瑕疵，丹唇开合间尽是让人痴醉的声音，她走路轻盈，绝无一点拖泥带水。渐渐地沈秋年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神仙姐姐。这种喜欢，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儿对于亲人的喜欢，勿庸置疑，他把琳依当作了除大师兄之外的唯一亲人。他也就把自己如何受伤的事告诉给了琳依，换来琳依低声悲叹。
“秋年，你随身带着的两本书我已经将它们晒干了，你若要的话，我帮你拿来。”琳依站在门口，问房中正在适应拐杖的沈秋年。
“太好了！”沈秋年高兴道：“我正要用它们呢！”
片刻，琳依将两本经书递在了沈秋年的手里，沈秋年接过经书道了声谢，便将拐杖依在床前，自己则拿着经书坐上床去，可由于腿脚不便，无法盘腿而坐，也就只得坐在床沿上将就一下。
“是要看书么？”琳依问道。
“嗯，”虽然知道琳依看不见，但还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补充道：“是一些玄功心法。”
“奥。”琳依若有所思的应道，想起还有些事，便道：“午后我要下山去一趟，有个重疾病人需要我亲自过去，大概太阳落山时就能回来，留你一个人没事吧。”
“没事，”沈秋年应道，抬头望向眼盲的琳依，反而对她有些担心，便道：“那你呢，会不会不便？”
琳依微微一笑，猜出了沈秋年的心思，“你是说我的眼睛吗？许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只是眼盲，心却亮着。”
沈秋年听之有理，心中也不再多想，即叫琳依一路小心，便钻研起了《得日心经》。琳依的身影消失在屋门外，融进阳光之中。
虽不能以打坐的姿势修炼功法，但沈秋年也毫不怠慢，展开丹青，伸出右手探入丹青之中，指间触碰到棕色丹青之后竟像碰到湖面一样，圈圈涟漪由指间扩散四周，整个丹青如湖波般荡漾开来。这便是《得日心经》的玄妙之处吧！沈秋年这样想着，脑海凭空浮出许多经文，看来《得日心经》已由他的指间传入大脑意识之中。沈秋年享受似的闭上了双眼，在一片黑暗之中进到了自己的意识空间。
流云道观！沈秋年认出了这个幻境，曾经听师傅说过，人的意识空间是凭自己的思想而转变的，现在自己眼前的第一个幻境即是流云道观，原来心中的那片净土便是这里。意识空间之中的沈秋年腿上不再有伤，甚至能感到气息比平时还要通畅。正觉得神奇间，四面八方飞来无数墨体草书，皆是经文，连绵数丈，在沈秋年四周缓慢盘旋，沈秋年定睛一看，才认清这些竟然全是梵文，他并不能懂，正烦恼时，条状经文摇身一变竟化成了正楷的汉字。沈秋年见状大喜，却又十分不解，思之想去怕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地盘，所以任何事情都能心想事成吧，想到这里，不禁得意一笑。
琳依在半个时辰后已然来到山下的小镇，虽眼已盲，但步伐淡定自如。
“南佑哥！”火奴儿在一处泥人堆前住足，十分好奇的样子。
“火奴儿。”展寂眉头微皱，提醒着她称呼自己时的错误。
“呀！忘了！”火奴儿媚笑一下，马上掩口道：“展寂哥，看这些泥人多逼真。”
展寂舒了口气，显然是为当这个“哥哥”而有些犯难，当他第一次以“詹南佑”的身份唤出“火奴儿”时，火奴儿竟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他道：“南佑哥，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小霜的吗？”后来才知道，“火奴儿”不过是她在墨家的代号，她的真名叫做铁若霜，展寂只好撒谎说叫她“火奴儿”是为了行动的方便，所以也要求火奴儿称呼自己为展寂，至于名字后面那个“哥”便是火奴儿自己加上的了。
这镇虽不大，人声却很鼎沸，这让展寂一半安心，一半忧心。安心的是凡人众多的地方百仙峰的高手出手时多少都会有些忌讳，忧心的则是人越多，对音波的干扰越强，如此以来自己便不能用音波术搜寻纤儿他们的下落了。
“展寂哥，我们应尽快前往独刀城吧？”火奴儿突然问道。
“目前也是唯一可行的事了。”展寂对火奴儿提意给予了肯定。
正盘算着行程的展寂，突然在宣闹的人群之中捕捉到一股异样的仙气，就在一瞬间，那股仙气突然提升到极至的强大，展寂一惊，呆立在原地，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来，这股仙气的力量毫不亚于顾步枫。
在哪里？
展寂小心的观察周围，在那股强大的仙气消失的最后时刻，他的视线里多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脸庞如洁玉，唇如朱丹，左臂衣衫上绣着一只彩蝶，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女子眼睛一直闭合，是眼盲之疾。展寂并不知道她是谁，而这个女子便是袁琳依。琳依朝着展寂走来，纵然眼盲只能有些微弱的光感，却依然步伐镇定自若，好像周围的事物仿佛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展寂定在原地，手足无措，虽然仙气已逝，但单凭琳依走来的神态，也足以让他紧张，他想喊正在一旁摆弄泥人的火奴儿快跑，喉咙却像堵了东西无法开口，最终，琳依与之擦肩而过，没留下任何的话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展寂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怎么了，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啦？”火奴儿手中拿着个泥人，打趣道，“不过刚才那个女子的确很漂亮，可惜是个瞎子啦！”
“我们快离开这！”展寂突然开口。
琳依显然是那股仙气的源泉，她目的是将展寂驱赶走。这是展寂做下的结论，虽不能完全明白，但此镇不可久留已是不争的事实。
“禀报仙主，已寻到夫人的下落！”
问乾坤指袖转身，急问：“何处？”
上报的散仙立刻吐出一个地名“南昌！”
“听顾步枫上报说已将他们一行人驱散，快告诉我，纤儿是不是和那叛徒在一起？！”问乾坤眼中寒气蔓布，大声问道。
“不，是与凌泽在一起。”
“什么？”问乾坤微微一怔，却又随即放声大笑，自语道：“这家伙看来还有目的。”
“仙主，要通知鄱阳湖的崔城加以阻击吗？”
“不，”问乾坤摇头道：“我得亲自去一趟。”
问乾坤正做出这样的决定，命便加以劝说：“仙主，此等人物交予上四将处理岂不更好！”一旁的如也并不赞成，即道：“大事在即，百仙峰不能因为一个凌泽而打破原有计划！”
问乾坤看着两仙意味深长的叹息道：“凡帝已落入我手，进攻天界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事可以暂且缓一缓。”
命、如二仙见仙主主意已决，便不再开口，到是一旁的鸿有些按捺不住，出声道：“仙主，这坐落于凡世的仙峰主要以散仙居多，高手屈指可数，再加之下四将全灭，仙峰更是锐气大减。”
命、如二仙听罢，都为鸿捏一把汗，他的话太直，也许会触怒仙主。
“这也正是我想的。”问乾坤似乎并不生气，反而对鸿的话表示赞同。
鸿见状，接着吐话道：“当前之势，不如将凌泽等人困于吴越，再做商议。”
命、如二仙早已想说出自己的主张，但介于有可能会惹怒仙主而闭口不谈，但看了仙主对鸿的态度后，便也不再顾虑什么，如首先开口：“三弟此法甚好，凌泽非等闲之辈，除了仙主和上四将恐怕很难与之抗衡。”
“对。”命也表示了赞同，“将凌泽等人困于吴越，情报送往不了琉球岛，纵然送到，我们也只需继续困住他们那攻伐天界的计划也不会传到天界去，至于夫人，派一员上将或仙主亲往，难道还不能将之带回吗？”
“好！”问乾坤虽然兴奋，但眼中依然冰封一片，他道：“本座这就出发，加派上将的事就暂且不提。”
命如鸿也不再阻拦，而是弯腰应下，问乾坤正走出十步眉头猝然皱起，回过头对三仙道：“我自知百仙峰中除了上四将外还有实力决不亚于我的高手，只是不到最后时刻他们不会出手。”
“仙主，只怕您所说的这些人并不能轻易驾驭。”命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问乾坤冷哼一声，对着一处空地叫道：“罚天！”
隐约间一缕缕金色粉末凌空聚集起来，渐显一个人形，片刻之间凡帝已站在了问乾坤的身边，不过此刻的凡帝已全然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罚天将他身体侵占已与他合为了一体。
“仙主。”罚天显然还未适应这个躯体，因此行礼时动作略显僵硬。
“你把这个拿去，”问乾坤从怀中取出一支白色令牌递给罚天，道：“你拥有了凡帝的少数记忆，隐藏于这神州大地的各路高手也就一一清楚，你的任务便是找到他们，带去我的信息。”
“是，仙主。”罚天应道，随后起身化为一缕粉末飘散而去。
问乾坤走出大殿，金翅大鹏早已在峰顶等候多时了，见主人到来便低下了头颅，巨大的羽翼贴近地面，众仙也都退后数丈，单膝跪下。问乾坤昂首跨上鹏背，大鹏扑扇着翅膀缓缓离开地面，众仙齐喊：“恭送仙主！”抬头时，金翅大鹏已载着问乾坤飞出数里之外，消失在群峰之后。
危险正在临近之中，此时的凌泽正带着纤儿在南昌城中寻一处客栈以供休息。城中繁华更比南平许多，杂耍卖艺人武刀弄枪，好不热闹，更有些来自辽国的牧民将自家蓄养的肥硕生畜带到这里找寻买主，吆喝声与喝彩声经久不息，但这些丝毫勾起不了纤儿的兴趣，一路上她坐在马背上低着头沉默始终没有打破，凌泽在前面牵着马也不知道该去安慰些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走路，不曾回头去看。
鄱阳酒楼。凌泽在众多的建筑之中望见了一块打眼的牌匾，看样子好一点的客栈是找到了。
“纤儿小姐，今日在这休息一晚，养好精力，明日便要加紧赶路了。”凌泽道。
许久也没得到纤儿的答复，凌泽又道：“纤儿小组，今……”
“嗯，好。”纤儿抬起头来，眼圈微红，在马背上时，无论自己怎么不去思考，但脑海之中仍就一遍遍的出现展寂消失在巨浪之后的身影。
凌泽扶了纤儿下马，酒楼中的小二飞快跑来，凌泽将两大锭银子递到他的手中吩咐道：“明日把这马卖了换辆马车，去开两间上房，准备饭菜。”
“这位公子，真不巧，本店只剩下一间上房了，要不你换两间下房？”小二恭敬道。
凌泽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二，冷冷道：“帮上房的人换一间。”
小二接过银票一看，上面印着白银两千两，着实吓了他一大跳，但片刻之间小二又满脸堆笑连连点头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言罢，一溜烟的不在了。
庐山山腰间的木屋之中，沈秋年的修炼已到一日中的极限。时至黄昏，琳依背着药箱才踏上上山之路。意识空间中的沈秋年已有些体力不知，自觉有三股怪气不按规律的在体内乱窜，一柱香的时间内已化为三股遍布全身。差不多该收功了，沈秋年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努力调整气息，收敛灵气，周边的景物开始如墨般化开，渐渐聚集为浓黑将四周的光亮遮掩，沈秋年也已然回到了现实之中，缓缓睁开双眼后将手指从丹青上提出，却就在这时，胸腔一阵刺痛，一股热浪沿着喉咙喷涌而出，“噗”一口鲜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地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