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梦之破碎 -- 第21章 段氏兄弟
还是那家茶坊，这次服务生对我的态度好得多了，不似从前那般冰冷。只是他们的队伍里少了叶枫，据说是他为了什么难过的事，走得远远地了，要很折磨自己的让自己以后不受折磨。
我以为他去自残了，譬如自宫什么的，以后某些事不用想了，就不用痛苦了，结果半天后才明白他去了另外的工资较高的地方工作，然而临走前可怜兮兮的说，他是为了忘记琪儿。这句话很令人感动，茶坊里的某个女孩有些眷恋的说：“可惜琪儿不喜欢他了呀，叶枫为什么不追我呢？我一定不会令他失望的。”
我看到她惊世骇俗的容颜，明白叶枫为什么对她从来没有希望过。
玻璃门轻轻推开，服务小姐礼仪性的说：“欢迎光临。”
很明显，她们的礼仪不够，能听出这句话用的是句号，而不是激动的感叹号。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映入眼帘，含笑看着我。
我站起来，笑说：“你来得好快。”
那人笑道：“我不喜欢等人，更不喜欢让人等。”
这是一个聪明的人，聪明到什么程度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知道他聪明的人不是很少，因为店堂里忽然有人为他惊叫了：“呀，宗瑞耶！段宗瑞来了……”
我们所居住的城市相对来说比较小，当然，事实上也就是一个放大了的镇子而已，成名成才的人并不多，假如有人有幸成才，那么他必定有幸成为整个地区的代表。
段宗瑞便是这座小城80后的代表了。
毕竟在宁静和谐的生活里可以揭开各式案件扑朔迷离真相的人并不多，何况，他只是一个少年。
段宗瑞与我所见过的许多同辈人并不相同。他没有染发也没有烫发，没有吸烟的记录，只是偶尔会喝点酒，一点而已。不是不会喝，而是不觉得喝酒会产生怎样的兴奋感觉。“那和开水没有区别。”他说。
闲聊了一些，他忽然说道：“记得从前的你很少主动找人的，就算失忆了性格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这次要见我，想来总该有些什么事吧。”
我无奈的笑笑，既然他说得这样直接，那我也没有吞吞吐吐的必要了。
我说：“我想要恢复记忆。”
宗瑞呵呵笑道：“这不是我做的到的。”
我急道：“可是你是我知道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了，如果你也不知道，我还可以怎样呢？”
我原以为以夸耀他的方式，会获得他的好感，以此至少会为我解决一些烦恼的，只是没想到，他说的话令我有些怀疑自己找他是不是真的找错了。
他说：“我不是医生。”
对于生理上的问题，找一个聪明的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用处。
见我没有再说什么，段宗瑞正视我，轻声说道：“其实，忘记并非是什么坏事，有些人，想要忘记还做不到呢。我便是想要有你这样的经历却怎么也得不到。”
莫非还有人对失忆感兴趣不成？
我有些怀疑宗瑞的生活是否真的像人们口中所说的富足与快乐。
我说：“也许失忆对个人来说是好事，只是，我如今必须要做一些不可不做的事。要看清从前的一切，拯救某一些需要拯救的东西，光明正大的做出应该做的选择。”虽然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恢复记忆对自己或者对别人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宗瑞能否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拖累人，我希望可以不成为负担，更重要的是——瑜琳。
如果不解开瑜琳之事的纠结，我这辈子即便从新的生活重新开始也不见得可以无忧无虑快快活活地过着。
宗瑞低着头，似乎没有在意我所说的话，而是回忆起自己的往事，寂静的端着茶杯，双眼空洞洞的，似乎瞳仁中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将那些散发着香味的液体放到唇边。
他的表情有些凄清，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你知道吗，每个人都会有不顺心的事，我们总是想着解决的办法，但即使想到方法，也未必可以解决。生活本来就是由一个一个的无奈组成的。每个人都是。”
我看着窗外，那里不久前曾发生过一件令人害怕的事，也使我多了一个牵挂的人。
生活是由一个一个的无奈组成的。
每个人都是。
段宗瑞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笑意已经将刚才的忧郁一扫而光，他说：“有些事，不用想着解决，却会自然而然的解决。没有必要太过悲观。”
我笑笑，也站了起来。或许只要面对可以面对的事情就好了，就不会太难过了。
走出茶坊，我想起他适才写在脸上的凄清，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也有无可奈何的事？”
宗瑞笑道：“无可奈何的事？每个人都有，我自然不会没有。”
我起了好奇心，正想发问，他的口袋中响起了一首钢琴曲。宗瑞拿出手机，看了看，放到耳边。
“什么事？”
他听着对方的话语，只是偶尔应声“嗯”，再不多说什么。不久，他放下电话，说：“是我哥哥打来的，他叫段宗旗，你以前的同学，知道吗？”我笑说：“知道他的名字。”
宗瑞道：“我哥也想见见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带你去我家玩。”
我说：“自然愿意，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我挺想见见从前写的《古镇年华》里提到的朋友。
段宗旗。
大门开着，一名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走出来，微笑着说道：“几年过去，终于又见面了。”
我知道他应该就是段宗旗了，笑道：“在同一座城市，这么久不见面，说起来会笑死人的。”宗瑞笑说：“若非我与大哥名字相似，你从前也不会猜到我们之间是有所关联的。”我想象这两兄弟的名字都叫做段宗X，按这样的格式，他们的父亲是否也叫做段宗什么什么。
几年不见，见面却在一个人失忆之后，想来这也是有些好笑的。这便是人生了么？
正要说什么，却是又传来一阵音乐，这音乐熟悉，刚才段宗瑞手机中传出来过。自然，现在也是他的业务繁忙。
宗瑞看了眼，号码陌生，未曾储存，放在耳边，轻声道：“你好，我是段宗瑞。”
对方的声音有些重，因为我也听到了：“我是付剑仁。”
宗瑞表情有些怪异，似笑非笑，语气一改轻柔，狂喊起来：“贱人，什么事！“
那边的人说了一长串的话，我已听不清楚。宗瑞仍是“嗯”个不停，只是表情越来越严肃，没有了之前的怪异。
良久之后，他将手机放下，看着我，笑了下，又转头望向他的哥哥段宗旗。他说：“有些麻烦的事情，我想我要先走一步了。”
段宗旗看他脸色不太正常，问道：“有什么事吗？虽说我是你的哥哥，可别忘了更是你的搭档。最好不要瞒着我一个人去冒险。”
我猜想宗瑞该是又遇上了什么案子，也说道：“我已差不多算个死人，不如也跟着你们去闯荡一番，见识一下。”
段宗瑞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飞羽，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事与你其实没有什么关系，我不希望你牵扯在内。我想说的是，这并不是什么案子，而完全是个人私仇。”
我一惊：“个人私仇，难道有人找你麻烦吗？是那个付剑仁？”
段宗瑞皱着眉，语气有些消沉，说道：“剑仁是我的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他刚才打电话给我，说是永兴城里新兴起的一个什么‘暗夜社’要找我的麻烦，光明正大的张贴买凶书，说是谁要能砍掉我到处乱跑的腿谁便可得一万现金。”
段宗旗听他这么说，也是大吃一惊，说道：“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事，你想想什么时候有得罪到他们，或许可以想到解决的办法，不管怎么说，他们在暗处你在明处，如果不快些揪出来，危险是很难避免的。”
段宗瑞的记忆力没能好到想出自己得罪到哪个暗夜社的人，无论怎么说，他觉得自己的修养还是挺好的。
要说得罪到人，也只有办案子的时候。
段宗瑞说：“或许是我曾办过的案子牵扯到哪个人，致使他们想要复仇吧。这也是难免的事，毕竟我只是一个学生，有点多管闲事的意思。”
想想改天就要回到学校去上课，而危险到时也会一步步降临，我对宗瑞将遇到的困难亦感同身受。压抑，恐惧，或许这些东西很快就要围绕在我的朋友身边了。
宗旗说：“反正我已经不读书了，不如和你一起去学校，暗中保护你。”宗瑞笑着说道：“你不读书倒是真的，可是你在工作啊。如果和我一起去永兴的话，你连工作也得丢了，或许那只是谁在恶作剧，想要吓吓我，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段宗旗仍然有些不放心，我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还有我呢，如果真的遇上什么事我立马报警就是。”
段宗旗想了会儿，忽然让宗瑞给付剑仁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收集几张“买凶书”，只要拿到这些，估计可以当作证据让警方暗中保护宗瑞。
付剑仁的声音很是果断，听去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从电话那端清晰的传送过来：“我可以保证，我会做到这些的。”
宗瑞的笑意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或许他在想，他是有好朋友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离开段家的时候，心里绕着一些说不清的感觉，不知道这件事的结局会怎样，未来的光明与黑暗只有未来才会知道。
我们的命运上天已经注定，就像一盘棋，终有到头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未来”这个词，我总要往后延伸，延伸到未来的终点，也就是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死亡，这才是归宿。
是不是？
第二天是周日，琪儿早早打来电话，让我去医院，瑜琳的病房。
瑜琳要回家了，无论她的意识如今陷在何种状况之下，我相信她最希望在的地方就是家中了，世上没有比父母身边更安全的地方。
瑜琳仍然没有反应，可我总觉得她在看着我，在我身边，很近的地方。直到她躺在自家的床上，我关上门离去的那一刻，这样的感觉才渐渐消散。
周围不知何时布满了雨阵，寒风凛冽，透骨心凉，但那美丽的景色还是在的。
美丽的景色，还是在的。
琪儿在远远的地方，街的对面，举着伞向我挥挥手，然后慢慢走来。我也笑着挥手，可是笑意在一瞬间凝固在脸上，悲哀而无可奈何的看着那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轿车猛地加快速度，将琪儿曼妙的身躯淹没在早晨清新的空气里。
车子没有停下，继续往前驶去。
我跌跌撞撞的冲到街心，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琪儿不在这里。
“你在找什么？”身边忽然响起温柔甜美的声音，我怔怔地回过头，琪儿举着伞将我拉到一边，语气有些凶：“站这里干嘛，想被车撞死啊？”
我有些惊喜的抱住她，幻觉，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场面会令我有一种熟悉感呢？
琪儿一把将我推开，嘟囔道：“想死啊！”说完转身便走，渐渐消失在远方那片白色的雾幕之中。
我能够感觉到手中的余温，可是心中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温度。
街道中间车来车往，适才的一幕，似乎没有虚假的成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