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 第叁回

有了关县的前车之鉴，各地开始停止盲目的攀比，更加注重手段、方法。于是，各地关于鼓励生养的条令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

富裕的中部和北部城镇纷纷采取发放生养补贴的方式，鼓励生育，从第二个孩子开始，第一个一两银子，第二个二两，依次递加，如果生满十个孩子，还会颁发由县衙制作的英雄家庭金牌，而且凡外地人到了本地产子，孩子视为自动加入该城镇户籍，并享受补贴。

这样的做法大大刺激了百姓生儿育女的意愿，人口得到了快速的增长，但是也有个缺点，就是一些南边比较穷的城镇育龄夫妇纷纷移民到中北部大城市里，导致这些大城市越来越拥挤，而且当地衙门由于发放的补贴远远超出预算，陆续出现亏空。

后来，从南边到北边的陆路上都驻军设岗，还纷纷配备稳婆或郎中，严格检查、限制育龄及已孕人员进入。

这么一堵，进入北方城镇的人果真少了很多，但另外一个行业却应运而生。

陆路都设了岗，但北方人却忽略了南方人熟悉的水路，于是，在一些南方的渡口出现了一些和北方渡口相互勾结的渡船，专门运送育龄人员到北方城镇，并收取一定的费用。

这个通过水路偷偷渡到北方的方式后来被坊间称为“偷渡”。

随着“偷渡”的人不断增加，偷渡的费用也水涨船高，从原先的每个人五钱到后来的一个人二两。

一些人因实在付不起渡钱而打了退堂鼓，但更多的人则是咬咬牙，过去多生两个就是了。

至于象我家乡这样的小地方，来自朝廷的补贴基本上都很难兑现到老百姓手里，更何况是要衙门往外掏钱，因此，生育补贴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一纸有些荒唐的公文。

我从先生的手里接过那张被攥得扭曲了的公文，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凡本县户籍居民，男的娶妻不得晚于十八周岁，女的嫁人不得晚于十六周岁，凡违令者，逾期每年罚款婚育滞纳金一两银子，逾期满三年者，由本县随机分配对象，即日完婚；凡本县在册夫妻，本令颁布前完婚者，须在本令颁布日起一年内完成生育，本令颁布后完婚者，须在完婚登记后一年内完成生育，违令者，逾期每年罚款婚育滞纳金一两银子，逾期满三年者，有公职者，革除公职，从商者，查封店铺，务工者，一律开除，且未经衙门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录用，其余均强制拆除住所，以儆效尤。

先生说，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我们已经……可是。

难道……我本想说出妇女界的那些传闻，但又吞回去了。

对了，小旦，你怎么会在这里？今天不是请假吗？

没什么，只是碰巧路过。先生，如今书院倒了，你们俩怎么办？

如今……先生有些吞吐。

跟我来吧，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暂时安顿。我说的地方是一个不算很破的庙，庙里供着一个不相识的老人家，基本没有香火，但奇怪的是，虽然常年无人光顾，但似乎定期会有人打扫，所以那成为我和伙伴们密谋商议大事的绝佳所在，我想，既然先生一家暂时无处安顿，不如先到那里住下，再从长计议。

不远，就在村里后山的半山腰，穿过错杂的林木，我们来到了破庙前。

先生，我们到了。

荒唐……先生突然很生气的样子，声音都有些颤抖，小旦，先生平日是如何教你的，我们岂可在孔圣的庙前安顿？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孔圣？是什么人？先生认识庙里供的老人家？

岂有此理，向来斯文的先生竟暴怒起来，狠狠的敲了我的脑袋，这是孔夫子的庙堂，而孔夫子正是是我们读书人应当顶礼膜拜的智圣先师。难道我没教过你吗？

您是教过我，可是我也没见过这孔圣，又怎么知道这就是……

夫人，我们走，下山去。先生拉着师母转身欲走。

相公……我们，我们下山后，要去哪呢？师母显然还没从失去家园的悲伤总恢复，语带哽咽。

几经挣扎，先生还是架不住师母和我的劝说，终于决定先留在这圣人庙里，等想明白去哪里、做什么之后，再行离开。但先生坚持要去置备些香烛和供品，以弥补惊扰圣人之罪。

我让先生他们先在庙里安顿下来，烧香的事情我去张罗，这便下山回家。

家里已经十分热闹，村里的长辈和本姓的亲戚基本已经到场，父母忙着招呼长辈，兄长们忙着招呼亲戚，而我得那些半大的侄儿也在卖力的招呼着他们的同龄人。人们都在讨论先生家的那场灾难，以至于我悄悄从门边溜进去，摸了两盘水果和一些香烛出来，都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