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 第二十六回 真相扑朔（四）

那翟涔章叹道：“所以我从来不敢逞强抗撑，非要修练那顶天剑法不可。只是愈发不能修练，反倒是愈发牵挂得紧，算来也是悖异。”田华阴笑道：“你想得倒也透澈，可惜偏偏有人忖不透其中的这一层道理，非要怀抱侥幸心理练习什么绝世武功。到头来，武功虽然是大有精益，可惜却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罢了，罢了，谷大掌门，我们也不敢和你争执，你修练赤炎刀法，毕竟有些火候，否则也不会叫那姓刘的去帮你锤炼第二把大刀。听闻赤炎刀法练至第七成，浑身气力大增，又非得配合使用两把奇异大刀，方可将那招式使运得完全。”她看了看远处，见乔老山和群丐渐渐跑得无影无踪，不慌不忙，便似那黑衣人凌空扑下、突然将乔老山给掳走悉数在她意料之中。翟涔章和李甜儿虽然有些奇怪，可是料忖这位混迹于雪刀派的昔日女童心思缜密，神魔莫测，也不敢妄加猜测。昙显和尚大为惊诧，喃喃道：“适才这位抢人的女施主，武功好高，路数颇有些奇怪。”

她嘴里说着话，猛然探手朝谷黯圣捉去，看起来用力甚猛，五爪成钩，戳向大掌门的颈脖。刘文金怒道：“你做什么？”虽然气力未完全尽复，却也奋力扑上来，横格手臂进行拦挡。也不管田华阴的另外一手划向自己的腰间，“哧啦”一声，将半截衣襟的下摆给撕裂了去。然后就见一物跌落下来，落在地上，赫然就是一本小册子。那本小册子色泽发黄，褶皱深深，早已经被翻阅了无数遍，最上面书着几个字，虽然不大，可是历历分明，正是“赤炎刀法”。田华阴冷笑道：“刘文金，你怎么将此书藏在身上？难道也想似谷大掌门一般修炼绝世的武功，想称霸武林、天下无敌不成？你可知道这本小册子里面记载的武功并不齐全？刀法招式皆在其中，可是心法关键却在另外一本书中，你武功根底不好，修炼下去，一定走火入魔。大掌门原本武功就不错，又受了赤眉道人传授怪法，所以能够靠吸食活人鲜血压抑气血翻涌之苦。你就是吸食了人血，非但无效，反而速死。”她说着话，连带微笑，隐约显出几分诡异神情，月光照耀之下，森然叵测。刘文金知她所言绝不虚妄，不由激灵灵打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颈脖子沿脊背流下。他虽然是莽汉，平日自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被田华阴几句话一说，想起自己入魔狂状，还是悚惧异常。那小册子之中，刀法招式运使极其不易，非要修炼相应的心法催生力气不可，否则强运其形，反倒不美添害，就好像逆天剑法无二。偏偏里面心法不多，有些篇章，也甚为高深玄妙，很难读懂，所以小册子被他得了两天，有空便看，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刘文金只知道这门刀法了不起，可是不能迈入门槛，心下焦急，倒也无计可施。

谷黯圣惊诧无比，挣扎着身体要站起，可是绳索虽断，脱了捆缚，但受三叠之琴戕害极中，气力远未尽复，晃晃悠悠几下，力不从心，又恐惹得田华阴和昙显和尚出手，反倒不妙，没奈何，只好继续在地上坐着，转瞬眼神阴谲，目中露出几分杀气，怒道：“文金，你果然存有不良心思？”刘文金见他眼睛狠狠瞪来，凶煞之意似乎要将自己给活活吞下，不由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半日说不出话来，蓦然“噗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颤声道：“掌门，弟子就是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决计不敢窥觑师父的刀法。这本小册子是我在你床下拾得的，皆因您心情烦躁，不许我接近，因此弟子便代为收藏。这两日来，弟子不敢翻看其中的书页，请掌门明鉴。”谷黯圣想起这两天自己因为走火之疾愈发严重，人血不似往常那般生效，心中暴躁难安，的确是说过不许刘文金进入小屋伺候的话，半信半疑，又看刘文金诚惶诚恐，胸中怒息便平了一半，觉得身上的冷笑道：“哼，你就是看了也不打紧，里面许多法门，非要认真推敲不可。”刘文金额头冷汗涔涔，舒了一口气。谷黯圣又道：“不过田大婶说得也对，你就是看懂了，下场只怕比我还要凄惨。”他见翟涔章和李甜儿并肩而立，心想此二人内功决计不上自己，为何三叠之琴连奏数次，自己和乔老山运气抵挡，兀自费力难当，他们却毫无伤损迷离？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是昙显和尚通过传音入密之法告之翟、李二人抵御的方法。

李甜儿忽然问道：“田大婶，那乔老山初时要问谷大掌门什么公案，你可知道他要问什么案子啊？”她蓦然如此一问，翟涔章亦追问起来。田华阴笑道：“你们没有看见镇内的官府榜文吗？说道近来四野乡里很不太平，出现了吸人血的妖怪，官府愿出百金重聘降妖伏魔的道士和尚。”李甜儿恍然大悟，哦道：“原来如此，吸人血的自然就是这位谷大掌门了，那位乔老山是要捉他去见官的。”田华阴笑道：“你只是说对了一半。雪刀派掌门哪里不好吸人血，偏偏要离开雪刀派大院，来此贵干？”翟涔章道：“果然奇怪。”田华阴道：“他来此是为了狙杀一个人，此人是刘武周的死对头，谷大掌门正是刘武周请的高手之一。乔老山偏偏又是刘武周的死对头，所以要保护此人。他捉了谷大掌门去见官，既可得到赏金，又能护持那人性命周全，岂非一箭双雕呢？”

翟涔章脑中灵光闪动，想起昔日彭三公偷窥谷黯圣内堂之事，拍掌道：“是了，莫怪赤眉道人要传授他什么吸血心法，原来是要他替刘武周卖命。”他不知谷黯圣要暗算的人究竟是谁，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却听昙显和尚道：“此处没有贫僧的事情了吧？按照约定，该将那三叠之琴归还人家。”田华阴笑道：“你说得是，咱们走吧。谷大掌门，你要杀谁，悉听尊便，不干我们的事情。”双手抱拳，朝地上的谷黯圣拱了拱手，果然不再顾他，抱起旁边的三叠之琴即走。陡然之间，她的举止如此干脆，只瞧得谷黯圣大为错愕怔然，一时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