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 第二十五回 琴迷（八）

乔老山满脸通红，咳嗽一声，没有说话。田华阴道：“我和银花妹子到了彷徨峰，银花妹子摔跌了一脚，伤势虽不甚重，可是足踝很快就肿了起来。我替她包扎之後，又搀扶她去旁边的山泉处用凉水扑敷，然后到苦花亭歇栖。你也知道的嘛，那苦花亭旁边的山坡上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山谷的。银花妹妹要自己采药敷肿，于是我便和她顺着小路走下去，那里没有谷口的标界，我们就是到了谷中，被师父发现，也可推说迷路。”乔老山脸如土色，心想：“你倒是盘算得周密。”

田华阴将琴顿竖放置一旁，见昙显和尚拢起袖子朝小屋檐下退去，显是有甚避讳，不由咧嘴冷笑，却不见什么嘲讽揶揄之意，倒如夹杂着几分苦涩，继续说道：“我打定主意，便扶着银花妹子一路走下，走了不远，周围茅草繁密，我二人又穿着一色的绿衣裳，正好能够藏匿形迹。小路斜斜朝下，引往谷底深处，我姊妹两人正居高临下，展目望之，视野十分开阔，正好能看见苦花草山谷的大半动静。我想你最甚至鬼祟，又怕被师父察觉喝斥，便不敢再前，何况此刻的位置极好，于是便让银花妹子坐下歇息。那里有红花草，能够消肿散瘀，药效虽然极好，可是敷在伤口上，麻辣难当，那辛辣灼热之感很快就能过去，可是麻痹之感却会愈发浓烈。你也知道的，这样一来，银花妹子只好乖乖坐在草地上。那上面生长着许多美丽的小花朵，即使天色渐渐昏黯，那花色艳丽依旧是丝毫不减。”

昙显和尚忽然往小院门口走去，绕过门楣桩子，走到篱笆墙边，朝翟涔章合十笑道：“小施主，你我又见面了，当日江畔月下，风物怡人，不想今日却身处如此场所。”看了看旁边的李甜儿，又颔首道：“这位莫不是尊夫人，你们金童玉女，果然是一双好匹配。”李甜儿“啊呀”轻呼，登时羞臊得满脸通红。翟涔章哭笑不得，心想：“这大和尚如何便断定我和甜儿是夫妻？”才要解释一二，胸中蓦然一阵疼痛，气血翻涌，旋即小腹处若有刀绞，爬起一半就要还礼的身子摇摇晃晃往下倒去。李甜儿接持不及，咦呀惊呼。昙显和尚眼疾手快，身形晃动，已然双掌托住了他的肘臂，缓缓扶他坐下，然后对李甜儿说道：“翟夫人，他是运气过度，不碍事。”李甜儿听得胸中怦怦乱跳，偷眼瞥看翟涔章，见他脸色痛苦之际，又惭又急，十分滑稽，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昙显和尚道：“翟施主，你没有恙碍，尊夫人自然就放心了。”翟涔章元气压按气血，说不出话来，见李甜儿并无责怪，索性就不再勉强辩驳，心中暗暗诧异，心想：“怪哉，他怎么知道我姓翟呢？是了，必定是先前田大婶看见我，所以才告诉他的。”昙显和尚将双掌轻轻贴在他的手掌上，一股真气朝翟涔章体内灌输而来，帮助他跳转顺畅体内气息。翟涔章感激之余，慌忙闭目合运，又是感激又是骇然，忖道：“他内力好雄厚，适才帮助田大婶运力弹奏，此刻又助我吐纳，少林寺和尚的内功，莫非都如此精纯，说不得他日可为武林泰斗。”

乔老山叹道：“你们好耐性。”那边田华阴兀自冷笑，道：“自然好耐性，我们两人一直等到月上柳梢之时，银子妹子才要嚷嚷着回去，便瞅得你蹑手蹑脚第提着几个花篮布袋子过来。她大为好奇，也不肯走了，与我留在草丛中，想看看你搞什么鬼。你贼头贼脑地四处探望了片刻，然后从篮中袋中取出许多的树叶草药，埋藏于周围的石头缝隙下。虽然慌张，可是还小心谨慎，尽量不露出草药的痕迹。嘿嘿！至于那是否是救人性命的草药，委实有待商榷呢。”谷黯圣低声道：“商榷什么，我都听出来来，必定使害人的毒药。”

乔老山脸色煞白，转瞬变青，然后又转紫，喃喃道：“你猜错了，我…我那手中的并不是毒药。”田华阴怒道：“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听你胡说八道，可肆意蒙骗的吗？”李甜儿忖道：“那倒是，她既然曾为鬼谷先生的炼丹女童，自然对各种药材颇有识辨。这位乔老山不是好人，看起来这一回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听田华阴说道：“我的目力是极好的，你手中捧着的，尖叶挑挑，中间隐约有些红线，那么多毒草捧在一起，分明就是后山断肠崖的断肠草，所有的红线凝结在一起，就好像盘线金丝，凶气燎燎。这种毒药的毒性极强，但闻嗅起来没有异味，最是一等一暗算人的利器。我看你将那么多毒草埋伏在周围，自然是不怀好意，心中登时凛凛，但是无论怎样，也想不到你会谋害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