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 第二十回　过岸觅匪踪　谁是真英雄（五）

那胖子大为得意，跳下马来，朝着满地的尸首逡看一遍，口中骂道：“你们这些狗崽子，平日里欺男霸女，今日撞在我老程手里，断丧了性命，也是活该的报应。”提着那大斧头，腆着大肚子东奔西跑，不多时，将散乱的战马结聚拢了，合起缰绳，单握于一手，转身对后面那人笑道：“你我都要赚钱吃饭，只是作惯了反贼，再要去做买卖实在不易，何不就专门劫杀官兵，收了钱财，再将这些马匹换置一个好价钱，照样酒肉不愁咧。”

那人哈哈一笑，也就势跳下马来，将官兵尸首身上的箭一根根拔起，待擦拭干净，重新放回壶中。又从每个隋兵的尸首怀中、袖中、腰中搜出不少金银财宝。胖子眨巴眼睛望着它，旋即眯成了一条缝，笑道：“侯君集，你倒是敛财无德，便连死人的几吊子钱也不肯放过咧。”

侯君集不以为然，道：“这些要是他们军饷积攒的家私，哪里会有这般偌大的巨数？可见得这些都是不义之财，正好取来挥霍。你也休说我，你当年欺行霸市，强买强买，却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言罢捧着珠宝金银，扯下二尺青花布，用一个包裹扎了，绑在马屁股的鞍尾之上，又用手撸了两下，确信那包裹不会跌下。

胖子大声道：“在场的诸位见者有份，只是这大猴子小气得紧，断然舍不得将金银财宝分发你们。我程咬金是好人，你们看他们的皮靴、服色尚有好的，索性都剥了去，对外只说是我瓦岗寨大魔王程咬金犯下的事情。”

翟涔章见此人豪爽朗直，大有好感，忽而心中促狭意起，不觉长身而出，大声道：“你也说见者有份，为何你们两个得了珠宝，我们却只能从死尸上面剥衣脱靴的？再说了，那衣服上全是血渍，脏兮兮的，谁欢喜要的？”程咬金愕然一怔，手指侯君集，笑道：“大猴子，你看看，你如此小气，却连我老程也跟着受了牵连。你莫以为老百姓都是呆子，这里可是又一个明白事理的。既然如此，何不分些珠宝出来？”

侯君集不慌不忙，朝翟涔章仔细瞧了瞧，抱拳道：“这位朋友高姓大名？”程咬金插科打诨，说道：“小兄弟，别告诉他，他问你姓名，那就是心中恼火，想要寻你打架了。”翟涔章笑道：“你们不怕打架，是英雄，难道我就害怕打架，只能作那狗熊麽？”抱拳还礼，大声道：“小弟翟涔章。”

侯君集眼睛生尖，瞅见他背肩长条布囊，微微莞尔，道：“翟兄弟，想必你是江湖中人吧？不知师出何门何派？”

程咬金拍掌道：“小兄弟，他见你无所畏惧，心中反倒犯了嘀咕，不敢轻易与你厮斗，你将师门来历说出，越响亮越好，教他不敢小觑你，也不敢对你肆意下手。”侯君集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贩竹耙子的，你自己做好人，却非要往我身上泼溅污水，说我是坏人麽？你当年没有入山为寇之时，也不是什么好人，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专门讹人钱财，这些糗事，我都替你护遮着，没有说出来呢？要是再惹恼了我，便把你底细公布于众，看你哪里是个大英雄大豪杰了。”

程咬金只急得连连顿足，骂道：“你这大猴子，什么遮护？他奶奶的，方才不是都说出来了麽？”侯君集“啊呀”一声，搔搔头皮，笑道：“说出来了麽？哈哈，那便说出了就是，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翟涔章搔搔头皮，道：“这可是为难得紧，我早已经被旧派掌门人驱逐了出来，哪里还敢提及昔日门派的名称？”程咬金拍掌笑道：“原来如此，小兄弟也是不守规矩之人，如此说来，倒与我老程破有类似之处，不过就是你长得更为俊俏一些罢了。”

翟涔章哈哈大笑，道：“你老程说话倒也有趣，我俊俏么，你这马屁拍得我很是舒服哩。”程咬金颇有得色，道：“我拍马屁的功夫，那也是世上一绝。你此刻才见识了一些皮毛而已。”

众人谈笑间，听得远处一阵喧嚣，举目望去，见大路之上竖起了一杆杆旗帜，旌旄猎猎，声势颇壮，远非方才那区区二十余人能比。

侯君集脸色一变，急切道：“老程，此刻可不是闲聊瞎侃的时候，再若不走，就要留下与地上的这二十几位死鬼作伴了。”程咬金叹道：“这是大军来了，一条好汉也敌不过众泼皮。咱们走！不与他们争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