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 第二十回　过岸觅匪踪　谁是真英雄（四）

便在此时，听得后面传来一阵喧嚣，声紊音乱，回头观之，但见砂土飞扬，草木颤栗，一大队顶盔贯甲的凶悍骑兵提枪绰刀疾奔而来，须臾冲至跟前。众人见此情状，莫不大惊失色，抱头笼袖，纷纷就要寻觅近旁藏身之处躲避，甫才纷乱举足，却听得那为首的头目眼睛一瞪，大声喝道：“慌什么？都给本老爷老老实实地待着，哪一个胆敢不听话，便是在渡口逆杀官兵的反贼，一律格杀勿论。”众人闻言，愈发相顾骇然，皆是噤若寒蝉，不敢动弹分毫。

那头目神情颇有些得意，骑着一匹黄骠马，眼目阴鸷之极，便在众人脸上扫过来、扫过去。那饮茶的、卖菜的、过路的、挑担的、扛匣的，皆心惊肉跳，低下头来，不敢说话，独独翟涔章左顾右盼，好奇张扬。他目光与那头目略一碰视，便见其眉毛一挑，将马鞭凌空虚击一下，“劈啪”作响，喝道：“那个汉子，你过来。”翟涔章手指自己鼻头，见那头目点点头，于是嘻嘻一笑，走了过去，抱拳道：“这位军爷，你明目断案，可要看得仔细些，小人乃是良民，可不是什么杀害官兵的反贼。官兵个个武功高强，我哪里有本事杀得了他们，且说了――”

他不及说完，就看那头目眉头微蹙，颇不耐烦地“呸”道：“罗里罗嗦什么的？敢情这话就你一个人说了，他奶奶的，我们都是哑吧不成？到底你是断案的，还是老子我是断案的。”咳嗽一声，说道：“我说你是反贼，你便是反贼，我说你不是反贼，你就不是反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片刻，又道：“你可是从渡口过来的？可曾看见什么怪人？”翟涔章笑道：“就看见一个穿白衣一个穿黑衣的，与官兵打斗之后，便狼狈逃窜了。”那头目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他们见识了官府的厉害，于是逃走了？算你还懂得说话，滚吧！”马鞭遥点，将他轰赶一旁，自己引马来到场中，大声道：“听好了，若是见着一个穿白袍一个穿黑袍子的怪人，便马上来官府知告，定然重重有赏，但凡隐匿不报者，同罪论处。”言罢，鞭甩镫踹，拨马往前面疾驰。士卒吆吆喝喝追随在后，卷起层层荒土粉尘。

有人冷笑道：“这些狗官，有害人飞贼不去抓，却偏偏对咱们老百姓过意不去。”是个樵夫。便在此时，听得前面惊呼四起，先前那批隋兵骑着大马疾奔而回，神情皆是惶怖之极。有人惊道：“了不得，老张，他们听见你骂人的声音，如今回来寻你晦气了。”那樵夫脸如土色，“扑通”瘫坐在地上，半日不能爬起。却见那骑兵头目左手绰刀，不住回头往后面望去，右手陡鞭狂抽，喝道：“快滚开，快滚开。啊－－”不妨一枝羽箭从背後射来，贯穿胸膛，余势不缓，又刺入前面一位隋兵的背心。两人“扑通”摔下马来，立时气绝身亡。翟涔章心中一惊：“这射箭之人，好大的气力，看来不是泛泛之辈。”其余诸兵眼见不妙，吆喝一声，拉缰回马，摆开阵势，便看一人骑马而来，手举大斧，喝道：“他奶奶的，老子不在瓦岗寨做皇帝了，你们就敢欺负我麽？”手臂过处，利斧引带横削，便将一名隋兵砍于马下。

翟涔章见那人生得一张大磨盘子黑乎乎的脸，两道毛蚕大眉，胡子拉碴的，便是紧盔束甲，一张大肚子依旧凸鼓富态。他胯下那匹大马，浑身通红，却红得不甚透彻，颇显几分灰黄，倒与主人一般，也挺着一个大肚子，饶是如此，看似十分机敏，若觑得旁边有人袭来，不待主人吆喝，便即侧身一跳。后面隋兵挺枪方始戳出，不意此马能够横着跳开，顿时大为错愕。哪里由得他出神岔意？便见斧头反转劈来，听得一声“掏耳朵”，“咔嚓”劈掉了半边身子，死尸滚翻马下。

那胖子甚为得意，拍拍马脑袋，大声道：“好你个蝈蝈红，随我久了，连我的机灵劲也学得几分了。莫怪你这般愈发红亮，所谓近朱者赤也，越赤越红。”听得后面有人笑道：“你老程那脸皮之厚，天下无敌，你那蝈蝈红马屁之强，也是举世无双。”言罢，就看几根羽箭前後相衔，破云穿雾，连中三元。那胖子愕然一怔，咦道：“我才杀了两人，你，你却杀了几个？”就看一人骑着白马冲出，手执长弓，另一手探入壶中，抽出三根箭来，道：“我没有细数，但总是比你多多了。”张弓搭弦，“嗖嗖”连珠箭出，又射倒几人。胖子大急，催马挥斧，横削纵砍。便看大斧威风、铁镞肆意，众兵卒惊叫惶吼，远近不能抵挡，不多时，那一队隋兵皆死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