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 第十九回　江水滔滔　船家庸懒（五）

那刀疤男子的眼睛转了几转，忽然哈哈大笑，拍掌道：“妙哉！妙哉！我适才费了老大的气力，这才看清楚了，难怪刘大胖子不能还手咧，却是如此的缘故啊。”

凶道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咦道：“你说什么缘故？我看张大娘子的鞭法虽然高明，却也不是没有破绽，不该逼迫得刘大胖子如此狼狈。”

刀疤男子笑道：“要是论就真武功，张大娘子的长鞭未必能奈何得了刘大胖子。”他说道这里，咳嗽几声，颇有无病呻吟之感，又说道：“你当真不明白其中的情由么？难怪，难怪，你是出家之人，修行虽未到家，但－－”话未说完，凶道人眼睛一翻，两道浓眉高高挑起，怒道：“谁修行不曾到家？”

刀疤男子不慌不忙，说道：“是，是，我一时口误罢了。我来告诉你当中大妙之事，只是你这牛鼻子既然是三清门人，不知道敢不敢听。”

凶道人暴跳如雷，大声道：“狗屁，狗屁，我有什么是不敢听的？”侧着头，便把耳朵凑将上去。那刀疤男子眯缝双目，斜睨了场中打斗的二人一眼，嘴角翘弯，似笑非笑，果真与他俯耳低语。

张大娘子与与那秃头胖子打斗甚急，但听得旁边喋喋呱呱，不免对那凶道人和刀疤男子加意存心，见刀疤男子说着话，却面有促狭揶揄之色，心中登时一阵慌乱鹿跳，暗暗嘀咕不已。如此一来，她分神岔意，数鞭击将下去，尺度俱难把握，皆失了准头力度。翟涔章瞧得真切，暗暗纳闷奇怪，心想：“她的武功虽然不差，可是方才这几招委实是糟糕得紧，那大胖子若是乘隙攻击，只怕她未必能够轻易抵挡住。”

稍时听得凶道人哈哈大笑，道：“果真是有趣得很，有趣得很！他奶奶的，不想你这家伙竟能看出这许多名堂。”伸手用力一拍，木桌轰然倒地，碎屑残条滚落满地。张大娘子羞臊得面红耳赤，浑身好一阵子滚烫，心慌意乱之下，突然足下被木条磕绊，立时一个踉跄往前摔跌。秃头胖子侧身探臂，顺手将她抄住，关切道：“你没有事吧？”张大娘子被他搂抱，更是无地自容，双颊羞云赛火，急忙把他推开，退于一旁，狠狠盯了他良久，忽然顿足啐道：“罢了，罢了，不比了，算是我输给你了。”

秃头胖子笑道：“哪里话，若非你鞭下留情，我哪里能够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张大娘子愕然一怔，幽幽一叹，目光也柔和了许多，道：“你…你又何必如此？”两人你推我却，情形陡转，竟是谁也不肯再争作赢家。

翟涔章讪讪一笑，揉揉鼻子，搭话道：“依着这位道爷先前所说，两人都是站立的，都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此看来，当真是不分胜负、难分难解。两位好武功，好本事，我方才这么一看，头晕目眩，那些招式真是非常了不起。”

凶道人大声说道：“包寨主，他们两个既然相互谦让，那便是退出了今日这番好汉角逐之戏，想必也不再觊觎这铁凤凰了。余下之事便简单得多，你我二人若能斗出一个胜负，那胜者拿了铁凤凰离开，输家从此再也不来纠缠。”包寨主摸摸脸上的伤疤，笑道：“道兄最是那天下第一的讲道理之人，此言正合我意。”话音才落，就见凶道人甩衽伸手去抽森然拂尘，急转臂弹鞘，抢先一步拔出腰间的大刀，“沧啷啷”一响，即分出两柄刀来，闪耀出明晃晃的两道寒光，就向对方当头砍去。

凶道人不慌不忙，喝道：“来的好快，果不亏是‘一刀斩风’包大可，今日可要长见识了。”口中夸赞，手下却毫不含糊，矮身伏腰，双足猛然朝左蹬踩，身形晃动，反向右边掠去，手中拂尘往包大可小腿卷去。他那拂尘银丝，皆是精铁细丝束扎而成，刚柔并济，阴阳互合，与寻常兵刃大不相同。

包大可反应极快，双刀扑下，被凶道人躲避开来，知他外号唤做“死也咬人”，必定守中夹攻、退中含进，遂提刀反纵，右刀护于胸前，左刀斜斜压下，护住自己上下双盘。凶道人拂尘被他左刀阻拦，银丝缠绕不成，嘿嘿一笑，反手往地上一推，身体腾空而起，双足夹住舱房顶上的两根纤细薄梁，倒立而下，手中拂尘顺势疾甩，银丝若无数寒针，刺向包大可面门。

包大可摇头道：“我脸上已然有了一道刀疤，再被你添上几道，那可是没有哪一位娘子欢喜了。”说话间，右手手臂甫然举起，松开五指，掌心朝天，也不知用得是什么手法，那钢刀便以他手掌为轴，平行于地面，滴溜溜地旋转起来，便似一个疾奔狂驰之大车轮子，将拂尘银丝斩下不少。

翟涔章只瞧得眉飞色舞，暗道这招刀法与雪刀派招式略有相似，但雪刀派那一招是竖着转圈，不象他这般能够横着划圈，远不如这包大可的招式高明。凶道人拂尘被斫下不少银丝，包大可本待得意，但见刀刃上不知不觉被崩出了许多小裂口，也是暗暗吃惊，心想这牛鼻子实在不好应付。两人交手不过数招，皆知对方是个颇为扎手的人物，心中凛凛，搬招递式愈发小心谨慎。转眼二十余招过去，凶道人与包大可你来我往，谁也没有沾得对方半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