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 第十八回　欲破樊笼飞升天（三）

翟涔章摇头道：“颜色如此鲜艳，一目既可辨认，哪里真正用得呢？”鲁晓南斜睨他一眼，颇有几分得意，抚须笑道：“你这娃娃见识浅薄，不谙医毒药理，又哪里知晓我这药材的奥妙。”翟涔章才要说话，只觉得怀中小匣忽然传来突突之声，不觉讶异。鲁晓南道：“莫怪，莫怪，那里面虫子对诸般药物甚是敏感，它嗅得这碗内的气味，渐渐振奋，亟欲跳出，你且退后几步。”

翟涔章依言退开，小匣内动静果真渐渐消缓，“白寒冬虫”慢慢安静了下来。鲁晓南又掏出一块药棉，用火引燃，扔入碗中。其药助火，便裹着夺命金针熊熊燃烧起来，一团火炬昭耀石室，蔚为壮观。火上无烟，也不觉药味溢出，众人皆暗暗称奇。过得片刻，那火熄灭，鲁晓南笑道：“大功告成。”

周志龙用细镊将金针钳起，金针表面化成绿色，笑道：“正合湮没于草禾之中。”却不将之置入葫芦里，用一张大油纸包好，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即归。”不多时，欣欣然回来，面有得色，道：“一切皆布置妥当，明日清晨，咱们想法子引得铁西域与黄衣人进来，边打边退，砖上有黑点之处，便是能够立足落脚之所，必不受金针扎害。”

夜色绵绵，暗色浓浓，外面四野下，但闻虫声唧唧，其地下宫穴，更是寂静消寥无声，只听得各人的呼吸，或有均匀，或有粗重，却似谁也不能睡着。翟涔章忖道：“明日一战，可是关键了，不想贴西域老头偌大的年纪，一身武功却是这般地了得。”

待天色明亮，众人洗漱完毕，周志龙将狼牙钺提在手中，便即与翟涔章、乌老大往甬道拽步走去。不过几步，听得后面声响，回头看之，却是乌老二与乌老三提着兵刃跟了过来。乌老二不及他们说话，抢先道：“我腿伤无碍，能出得一份气力便该出一份气力。”乌老三大声道：“我皮糙肉厚的，内伤本就不重，早已痊愈无恙，也可与那帮家伙大战一场。”乌老大蓦然会意，也连连向翟涔章使将眼色。

翟涔章会意，笑道：“好，好，人多力量大，群策群力，总比那孤孤单单打架为妙。”周志龙也无异议。佘婆婆、花三娘诸人亦然莞尔不语。李田眼睛一闪，微微侧过了身子。

待从洞口爬出，众人计议一番，乌老大与乌老三在屋后左边墙角埋伏，乌老二与周志龙却于殿后一处暗角藏匿，独教翟涔章诱敌深入，又各服了一颗鲁晓南调配的药丸，便是踩中了地上金针，疼痛而已，不会受药性戕害。周志龙嘱咐道：“只可败，不可胜。”翟涔章笑道：“你放心，我想胜也胜不了啊。”

他猱身窜至庙墙之下，心中砰砰乱跳，见远处周志龙从殿旁探出身形，挥手示意，遂牙关紧咬，爬在墙头往外观看，见墙外隋兵松松散散站立，前面几排虽然大不成阵形，但个个手执硬弓强弩，弦上皆搭上了利箭，箭头森森，寒芒撩人，心中的豪气陡然消减了二分，忖道：“我要是就这般探头，只怕还来不及说话，他们便箭如雨下，纷纷朝我射来了。”于是背贴着墙壁，坐于墙跟之下，大声道：“外面的人－－”不及说完，就听得头顶倏倏直响，十余根箭纷纷掠过，有的飞了一阵子落在地上，有的扎向院中大树。

那箭头铁簇颇是锋锐，钉在树杆上，微微颤抖。翟涔章暗呼好险，此番无论如何也不肯涉险攀登墙头了，双手阖拢，罩于嘴前，大声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有话与元大将军说，却如何反用箭射我？听闻元大将军好歹也是个高雅名流，却破毁如此规矩，岂非也是徒有虚名、乃窄量卑劣之徒？”

元好照在外面听得分明，闻言大怒，骂道：“胡说八道，我哪里是徒有虚名，‘元公高义，好照四方’，如此赞誉，你就没有听说过麽？罢了，你出来说话，我不射你就是了。”翟涔章心想：“甚麽‘元公高义，好照四方’，也不知是谁怕你马屁，却说出这两句谄媚鬼言。”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大声道：“虽然听说过，我却信不过你咧。你要是心中无鬼，便发个誓吧。要是心中有鬼，这誓言不说也罢。”

元好照愈发气愤，骂道：“一介江湖草寇，如何敢教我发誓。你出来吧，若是我再用箭射你，便从马上摔跌一跤。”听得“啪”的一响，原来他从箭囊中抽出一根箭，断折两截。翟涔章心中好笑：“这大草包将军口口声声不发誓，终究还是不知不觉说了这般毒言恶语，断箭行誓，却也有模有样。”说道：“好，我爬上墙头，咱们好好说话，你要是用箭射我，一定摔死。”当真探出了脑袋，却见元好照左右喝斥，道：“谁也不准射箭，若是堕了本将军的名声，定然军法处置，绝无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