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 第十八回　欲破樊笼飞升天（二）

花三娘道：“甚麽主意，便说出来吧，凭空斗嘴，也显不得你们的手段本领。”周志龙陪笑道：“是，是，依我看，咱们人少势微，他们人多势众，明争逞威风，那断然不是铁西域及那帮子隋兵的对手，大象也怕群蚁咬咧。唯独如先前一般，再想法子设些机括埋伏，用暗算手段方能稍赚胜算。”

佘婆婆双目斜睨，颇多不屑，哼道：“你这老头儿真是好记性，他们先前被那西瓜雷轰炸了一通，炸得他奶奶的屁滚尿流，如今皆心有余悸，撤出庙院只在外面步防，遥遥之围困，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你重施故伎，人家哪里还会这般轻易上当？”

周圆圆咳嗽一声，背负双手，洋洋得意地说道：“自然不能使用相同的手段。什么西瓜雷，那是暂时用不得了。不过铁西域八旬老翁，却不喜穿布鞋皂袜，日夜赤足而行，这便是极大的破绽也。”

周志龙紧接说道：“咱们院中青砖狭小，各块缝隙之间也不甚紧密，中间稍隔几日，不曾拾掇，就会生出绿草，草簇浓密，正合动手布置。”花三娘眉头微蹙，道：“布置甚麽？”周志龙不答话，扭转头来瞧瞧鲁晓南。鲁晓南略为愕怔，登即明白道理，会意道：“莫非你要我在金针之上涂抹迷药？”见周志龙嘿嘿怪笑，不由喟然一叹，苦笑道：“我堂堂之江南名医，如今却反成了专事偷鸡摸狗、小算暗谋之人，倘若此事传扬出去，老脸跌尽，以后哪里还能见人呢？”

周志龙长叹一声，说道：“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数十年前，他便即是宫中第一高手，如今化僧出家，一生内力浑厚无朋，你我大夥儿就是死命相斗，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且他对我们恨之入骨，下手绝无留情，真要相争搏斗，我们哪里还能苟存性命？”

佘婆婆与花三娘脸色同时一变，冷然道：“原来你我活了这许久，都是‘苟全’性命，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吗？”周圆圆拍掌笑道：“好好，他憋了许多年的心里话，今天算是再也憋闷不得，一股儿全说了出来。”

周志龙怒道：“胡说，这些哪里是我的心里话了，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急忙对花三娘道：“若是惶惶，也是我几兄弟惶惶；要论逐犬，也是我等五护卫为犬，您高贵之极，昭若天际明月皓星，这，这－－”情急之下，说话不觉结巴磕绊，难以流畅为继。佘婆婆转怒为乐，哈哈大笑。李田端着茶盅挪步而出，闻听此言，立时哭笑不得，将茶盅放于石桌之上，反手轻轻推搡佘婆婆的肩膀，低声道：“婆婆，这玩笑却笑不得哩。”

佘婆婆眼睛一瞪，作势愈怒，眉宇尚未横挑，忍俊不得，又是大笑，道：“既然可笑，为何不能笑之，有趣，有趣。”那周圆圆也是哈哈大笑。周志龙惶急无措，不知就里。鲁晓南微微摇头，道：“你自甘菲薄，何必牵扯上我？我与诸葛榜、周弘两老儿迁转江湖数十年，略有薄名，若非好管闲事，前来替你助拳不得，反受那谷黯圣爪牙胁迫为质，其实现在生活好得很，哪里会是丧家之犬呢？”

周圆圆止住笑声，喘息一二，道：“你若惶惶，她若高贵，彼此岂能相配？她若星月，垂悬天上，也只有天狗能吃亮吞星，你自称逐犬，颠沛流离，哪里会是那天狗呢？”周志龙又羞又气，呆呆立于当场。

花三娘脸色缓和，悠悠一叹，道：“你是惶惶也好，是丧家之犬也罢，我终究是老来成亲，却与你拜过了堂，别人因此道我甚麽闲话，我也能忍受的。你不用担心，自管照应自己的主意就是了。如今咱们大伙儿都被困于这地洞之中，毕竟没有一个计较处，若能先破铁西域，余下隋兵便不足为虑。”

周志龙见她如此说话，心下大喜，道：“还是娘子通晓大义。”心中忖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肯唤我一声‘丈夫’。无妨，再过五年十年我也等得，所谓铁杵尚能磨成针，我，我－－。”他胡思乱想之际，被鲁晓南打断，道：“既然如此，便休要耽搁，此刻外面正是天黑之时，早早布置安排。”

当下李田端出一个瓷碗，用一块抹布擦拭干净。鲁晓南从袖中取出一个长长陶瓶，拨开塞子，往碗中注入一些黑色浓汁，添些清水，用细签棒缓缓搅拌。那汁黑色转蓝，又由蓝转黄，黄沉沉一片凝滞。周志龙从腰上摘下小葫芦，手掌往底部一拍一推，挤出半圆块状之物，原来下面尚有一处机括。他从里面抽出数十根金色小针，每一根皆细长闪耀，贴着碗壁，排排滑入汁中，顿时被染成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