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 第十六回 较量长 较量短， 长短难辨（一）

周志龙武功精强，身法亦然十分巧妙，其手中的一柄兵刃，状若铁钺，却更为细薄狭长，乃是他昔日穷思苦研自创之利器，如獠牙森森，遂唤做“狼牙钺”，能伴随步法提、拉、钩、拨，变化多端，只逼迫得那两位黄衣人连连后退，难以抵挡。乌老三脾性急躁，不过数招，便即斗得性起，路数迅猛，攻多守少，不意稍稍分神，破绽大开，却为对手有机可乘，在胸前“哧啦啦”地拉了一条长口子，幸赖衣裳虽破，但仓促之下退避及时，并未伤及里面的皮肉身体。

乌老三满脸通红，半羞半怒，大声喝道：“来得好，来得好，爷爷今日不要了性命，索性就陪你见个高下胜败。”果真将外袍扯破，袒露胸膛，鼓壮气力之下，浑身筋突，举着大斧头就朝对方疾扑而去，由上朝下斜斜劈斫，势夹劲风。那黄衣人的脸色本甚是不屑，但见这大汉吼叫如雷，双目圆瞪如猛虎，精光暴射茫灿灿，颇有凶悍飙煞之意，心中反倒生出些许畏怯，气力不知不觉先自萎顿了三分。

便听得“叮叮当当”数响，刀斧碰撞，乌老三愈发精神抖擞，哇哇乱叫，挤足前迈。黄衣人手臂却是一阵发麻，虎口处阵阵隐疼，如被震裂，骇然之下，急忙侧身闪避，不敢争悍，暗道：“他这不要命的莽夫，这哪里是要与我比拼高下输赢，分明是要与我同归于尽了。他奶奶的，我非傻勿痴，不颠不狂，岂能稀里糊涂地逞你心愿，却莫名随你共赴黄泉呢？”凛凛之下，遂加意小心，如此一来，搬招递式皆有顾虑，反倒陷于下风，只觉得面前的乌老三招式全然不成章法，打法愈加是硬碰硬、狠斗狠的亡命路数，委实咄咄逼人，无可奈何，只好游斗纠缠。

马寰贵武功果真了得，刀法精纯，招招凌厉，翟涔章若非出身雪刀派，对此套刀法甚是熟忒，洞悉其中破绽空隙，能够及时回避躲闪，只怕此刻早已经被他三刀两刀放倒于地。马寰贵一刀接着一刀舞弄，环环相扣，绵绵相衔，却似滴水不漏，翟涔章便是觑见了第一招的破绽，不及挺剑反攻，他那第二招已然呼啸击来，才要觅第二招破绽逆袭，以求败中夺胜，长剑甫一稍动，他第三招便即逼迫身前，寒光晃晃，几欲瞬间夺命。这般首位连贯，于翟涔章而言，有破绽便如无破绽，丝毫不得取巧。

翟涔章无可奈何，料想再与他比拼雪刀派刀法，那可是十足之“板门弄斧”，涉险曝弱，心想：“用剑运刀，器不合招，已然犯了武家大忌，况且这马寰贵刀法修为远胜于我，我唯能用剑运剑。”思忖之际，手中的长剑正从右上往左下方向拉去，乃是引刀斜劈之招，手腕提力，其势顿缓，略一凝滞，“唰”的一声却向敌人咽喉径掠，剑尖一点寒芒，森气恻恻。

马寰贵见他招式变化，咦道：“你不用刀法，反用剑法了。嗯！这一招可是镌刻于院外墙壁之上的‘大正剑发’，虽说门规无忌，道我派中的弟子要是欢喜，人人皆可习练，但大夥儿多敬重本门刀法，对这‘大正’俱是避而远之，不想独你异类，还是被你偷偷修练。”

翟涔章摇头道：“非也，非也，你能脱出江湖，跑到那大肚子将军的手下做官，尽享荣华富贵，求觅锦绣前程，为何我就不能习得墙上镌刻描画的剑法身形呢？”他大正剑法臻于圆熟，此刻使来，每一招莫不得心应手，较之先前面前运“刀”，威力立时大增。忽然环臂抱剑，一个矮身伏腰，猱身逼近马寰贵右侧，剑走中锋，往前平贴半尺，往外猛力抽动，又疾又快，正是那剑法中一式“拉锯断岩敢移山”。

马寰贵初时自恃骄负，颇瞧不起他，此刻于倏忽之间，竟被他贴身拉剑，那剑划出的弧线足有三四尺之长，悠悠剑痕，触目惊心，最是猝不及防，不由得骇然后退，低声夸赞道：“好剑法，可惜还不入流。”翟涔章笑道：“既然是好剑法，入流不入流，又有何大碍？哈哈！素来难道有人夸我剑法的高明，你马师兄果真是颇具慧眼，能识我这般大才英雄。”

马寰贵瞠目结舌，满脸羞红，见翟涔章洋洋自得，胸中嫉恨之息填塞胸臆，“呸”的一声，旋即挺刀返扑。他既被谷黯圣举荐至去闲将军元好照麾下当差，谷黯圣又是个好面子重脸皮之人，自然是觉得他武功剑法不错，堪为大用。此番扑来，运刀精湛，招招皆取要害破绽，万万小觑不得。

乌老大与乌老二陷于隋兵阵中，但见周围拉刀成罗、拖枪成网，忽而东作西和，忽而南呼北应，不觉一筹莫展，无计可施。若乌老大挺枪冲上，迎面兵卒同心同意，皆缩步后退，绝不与之争锐夺锋，对面兵卒却是一声呐喊，纷纷挺枪追上，齐齐用力刺去，反袭乌老大背後。那乌老二背贴乌老大，寸步不离，遂晃动鬼头九环大刀，左架右挡，上格下压，把那来犯枪尖乱拨乱撩、乱打乱斫，方保得乌老大守御周全；反之亦然无异，乌老二要是举刀欲扑，杀敌惊众，他方始踏出第一步，前面众卒皆回身撤势，拖枪逃跑，不去抵挡丝毫，此刻乌老大眼前却蓦然多出晃晃的一片银光，十数红缨长枪从四面八方扎来，便一枪对众枪，戳点无济，多用甩打劈弹之式，甚是费力。如此纠缠，不胜其烦。乌老大没有个计较处，大为恚怒，又颇觉无奈，叹道：“似他们这般敌进我退，敌退我进，随波逐流，觑隙袭之，你我就是在此打上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取胜。”乌老二脸色铁青，大刀在半空划了一个圈，虚晃一招，略嫁思吟，忽然有了主意，扭过头来，对着乌老大耳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