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 -- 第三分卷这不是真的第四章外出
十四
齐雯文想念起王自豪来啦。
王自豪是齐雯文在二山中学最好的朋友之一，这不仅仅因为二人年龄相近的缘故，更重要的是，王自豪有着一颗善良且富有同情的心。他不像孙老师那样庸俗自私，也不像徐正直那样油滑多变，他便是他，一点也没有受到社会的坏影响。
齐雯文一天随着王自豪去到他家，返校后，齐雯文把自己的心事统统告诉了他。他觉得王自豪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以后，齐雯文心情忧郁的时候，王自豪总是来陪伴他。
齐雯文喜欢东游西逛，特别是烦躁不安的时候，王自豪跟着他走到这走到那，几乎走遍了二山中学附近的田野，王自豪有时故意大喊大叫，常常惹得齐雯文哈哈大笑。在笑声中，齐雯文感到自己是一个自由而快乐的人。世界上的一切（包括各种情感—愤怒，嫉妒，不满等）不快乐都已经烟消雾散，一概被抛撒到九霄云外，被抛撒到晴朗的天空里，被抛撒到无边无际的灰蒙蒙的田野中去了。
可是现在，王自豪出事了，已经被关押了一个星期。再也没有人能够象王自豪一样能够洞悉齐雯文的心灵世界。齐雯文因此倍感孤独，他多么需要友谊和爱情啊，可是谁又能够抚慰他受过创伤需要滋润的心灵呢？
万小霞总是与副校长唐依勤形影不离的。孙老师说：“万小霞就像唐依勤的秘书一样，跟来跟去。”
齐雯文很烦恼，这意味着他很难单独与万小霞接触了。他对唐依勤不免有些怨恨起来。他不明白，万小霞为什么如此接近唐依勤，难道是因为她是副校长兼教导主任吗？还是象张玉兰所说的那样“万小霞喜欢巴结，简直庸俗吗”？还是如齐雯文所考虑的那样—万小霞实际上是在寻求一种保护呢？因为与唐依勤在一起，一则可以避开齐雯文的追求；二则也可令其他同事敬畏她，不敢轻视她。
齐雯文感到很泄气。是谁规定了，见到可心的女孩就一定要去追求的呢？
十五
学校的事务令齐雯文更加烦恼和愤怒：
伙食差，经常弄得齐雯文半饥半饱，像个乞丐一样可怜兮兮的，他的饭菜总是不得不吃一半倒一半，因为他实在吃不下啊，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他更是吃不下一口饭，打来饭菜也白搭。
他很奇怪为什么学校领导也不关心关心自己，他哪里知道学校领导关心得过来吗？他们又怎么知道齐雯文在想些什么呢？然而齐雯文却想：学校领导对老师如此不负责任，那么他们又能够要求谁对学校负责呢？
齐雯文对于学校没有提拔自己一直耿耿于怀。钟广泰凭什么被提拔为学校教导干事兼职团支书呢？就因为钟广泰字写的好，年龄大几岁？他齐雯文比他差吗？齐雯文本来以为学校的工作能够使他忘记了情感方面的忧虑的，可是工作偏偏又太轻松，而且齐雯文还是不怎么喜欢教学工作。
齐雯文感到很屈辱，他多么别人不能理解他啊。
阳光依然照耀在这片荒凉而贫瘠的土地上。天气不冷不热，春天难道悄悄地来临了吗？可是又全没有一点迹象。
齐雯文穿着那件灰红色的大格子西装，上完第一节课后，他同班主任孙老师打了一个招呼，说第四节课若是他还没有返校，就帮他上一节课，孙老师答应了。齐雯文于是拿上两本新买的小说：一本是《纽约女警》，另一本是《总统的情妇》。他把这两本书夹在自行车后座，然后骑上自行车便出发了。
十六
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美妙，虽然没有鸟语花香，但是空气清新，阳光灿烂。齐雯文再次感到了自由所带来的欣喜。
他坐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里的枯草上，静静地看着书。他翻了一阵，觉得还是骑车更有意思，于是他便起身继续往前行进。
路过一所破旧的村小学，教室里传来了老师讲课的声音，天，这里的老师怎么不说普通话呢？难道真的是那样：用当地的语言更能表达思想情感吗？
齐雯文不以为然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教学是多么重要，而农村又是多么缺乏教师啊。可是二山中学对教学工作有过足够的重视吗？
他骑车继续往前去，风在耳边呼呼地响着，路已经伸向了田野。齐雯文骑车穿过很大一片田地，田地里的灰白色的稻杆烂根一撮一撮的连成片扩张至远方，直到模糊。
这里又是一个村庄。齐雯文被弯弯曲曲的道路弄糊涂了，二山乡现在是哪个方向呢？
他跨下自行车，向一个中年妇女打听。那个妇女说：“这是常溪县的一个村庄，台县在那边呢！”她指着台县方向告诉他。
齐雯文很吃惊：台县怎么是在前面，而不是在后面呢？
“那么二山乡在哪里呢？”他问。实际上他知道往回走就一定能够回到二山乡去的，但是他不愿意走回头路。
“我不晓得。”那妇女干脆地回答道。齐雯文深感惊怪，不过，一会儿他便想到：这地方如此闭塞，谁又能够真正辨得清方向呢？
齐雯文四下里一望，发现这个村庄隐没在树林之中，远处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一个村庄呢。只是可惜这个村庄破破烂烂的，屋瓦和歪斜的泥墙以及门板一律呈现灰白色。眼前的这位妇女膝盖上缝着补丁，而不远处的小孩子更是在泥地里坐着，竟然没有穿衣服！
齐雯文心里一紧：想不到世界上还有比二山更加穷困的地方！他齐雯文为什么只考虑他自己的事情呢？
这时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眼睛只看着前面的路，似乎并不知道齐雯文就在路边。
齐雯文本想再打听一下，可是又一想：老人或许耳聋，问也白问，不如自己一边骑一边判断，这么偌大一个人总不至于失踪吧。他微笑了一下，推上自行车往前走去。
十七
第四节课是赶不回去上的了，孙老师昨天换了一节课给齐雯文，今天他便应该替齐雯文上一节课。齐雯文很庆幸自己能有一天时间出来玩。在野外，他感到自由和快乐，似乎一切烦恼都已经不存在了，他现在只愿意一直向前，向前•；•；•；•；•；•；
路变得宽敞了，这里已经能够通汽车，也就是到公路上来了。
齐雯文一鼓作气冲上了一个大坡，然后下车，在坡路边不远的枯草地上斜躺了下来。
自行车被立在身旁，和齐雯文一样孤独。它已经被骑了二年了，也如齐雯文一样吃够了苦头，橡胶轮胎被磨蚀磨光了，前面的刹车已经被拆除。
为不引起行人注意，齐雯文放倒了自行车。他开始有些悲哀起来，他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呢？难道他就不能够好好待在学校里吗？只因为一切都不顺心啊，爱情，事业就如泡沫一样，似乎全都破灭了。假如他齐雯文能够获得成功的话，就可以吹牛皮说自己正不错了。人活着总得干点什么出来，可是人家为什么不让自己好好干呢？
天上的白云在蓝色的苍穹上漂浮着。齐雯文想到自己命运就象浮云一样不可靠，心里感到很悲凉。
终于，他用手一撑地面站起身来。肚子饿了，到哪去吃一顿呢？
自行车飞快地向前下方滑溜而去。约半小时后，齐雯文来到一家公路边的小餐馆，要了一碗肉丝面。他把书放在桌子上，然后等着。这家餐馆似乎只有两姐妹，大的已经有了孩子，小的芳华正茂，丰丰满满的而且笑容可掬。面条炒好后，小的那位便端了过来，接着她给齐雯文倒了一碗开水。齐雯文心里一热，说：“谢谢。”那姑娘说：“不用谢。”便走开了。
齐雯文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看着屋子外面，太阳西下，傍晚将临。
吃完以后，他付了钱，推上自行车继续前行，竭力忍住不要回头，可是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孤零零的小餐馆。门口已经停下了一辆汽车，司机和乘客都在叫嚷着吃这吃那，两姐妹于是又忙忙碌碌起来了。
十八
齐雯文一边骑车，一边想：我是否迷路了？若真是这样可也有趣。他心里巴不得发生什么意外，以刺激刺激自己心灵的兴奋感。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犹豫了，因为路标上，一边指着常溪县，一边指着台县，往哪儿去呢？回台县吗？他实在不愿意再回到那烦恼的世界里去！向常溪县进发吗？可是谁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是鲜花陷阱？
齐雯文停住自行车，沉思了一会。
还是应该回去的，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想到这，他着急起来了。现在距离二山中学已经不知有多少里路程了。
待他进入台县境内，齐雯文对一切都感到很亲切，终于他又听到台县人说话了。听到这熟悉的腔调，齐雯文才想到：为什么背井离乡的人，是那么地思念自己的家乡，思念自己的亲人啊！
公路弯弯曲曲的，不知有没有尽头？齐雯文不顾一切地只是向前骑挪。终于他到达了他熟悉的一个乡—平川乡，原来他骑到了去河溪乡的这条公路上来了。他判断清楚方向以后，便朝着台县城镇进发。
最后，齐雯文风尘仆仆地扑进了城，象灯蛾扑火一般。他想他还不如直接去二山中学。
在出城的路上，他遇到了周其敏和宁亚琴。周其敏高兴地喊着齐雯文的名字。
齐雯文回应一声，笑了笑。
齐雯文想：唉，为什么人们对他的出走根本就无所谓呢？他可是经过了一番考验才又返回到这个恼人的世界里来的。
十九
当他到达二山中学时，灯火已经亮遍了整个二山。
齐雯文开门进房，他热得只好把上身衣服全脱了，他发现自己比以前更结实了。
副校长唐依勤听见齐雯文房里的动静，于是过来，问道：“你今天到哪去啦？”
齐雯文愉快而得意地笑道：“我出去转了转，本来要趁早赶回来上课的，可是耽搁了许久，只好算了。”
这天晚上，齐雯文睡得好香好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