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 -- 第三分卷这不是真的第三章谈话
十
曾家新原来也是中文系毕业的，可是因为二山中学缺少英语老师，这才没有教语文而改教了初一年级的英语；汪明敏也是中文系的，却也被安排了教初二年级的英语；只有万小霞很幸运，因为她是英语系的，所以理所当然被安排了教初三年级的英语。
曾家新还带着一个班，管理的不好。曾家新经常将调皮捣蛋的学生拎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训话。
曾家新自从谈了女朋友之后便很少在学校逗留了，他总是一下课便离开学校去找自己的女朋友，久而久之他便成了挂名的班主任了。学生们根本就不怕他。老师们戏称他是流浪汉，因为他经常背着吉他来来去去，象个卖唱的街头流浪者。有学生也在背后这么称呼他。
他班上有个调皮大王，叫应征武，经常打架斗殴，一天上课时居然将矮个子的周其敏老师气得哭了起来。曾家新想狠狠地整他一顿，可是没有成功，最后曾家新干脆就不管学生们了。
汪明敏上英语课时，大概是为了消磨时间吧，他总是喜欢站在教室门口朝外张望，好像有人正在表演节目给他看似的。他偶尔在星期六去一趟鸣溪看望女朋友。他现在比原先沉默多了，可能也尝到了苦头了吧，好像也明白了，生活中并不总是充满笑声的。
王自豪教书也并不热心，他从不备课，只知道一天到晚唱歌，唱歌。说话，干什么事情都随随便便的。一天，他突然通知学校，说自己不能到校上课啦。齐雯文一打听，才知道王自豪在寒假期间为他父母房子被征地的事情，把乡长的一桌酒菜给翻了。乡长一怒之下向县派出所报了案，就这样王自豪被拘留半个月，进“号子”练歌去了。齐雯文比较关心他，他总是试图让孙老师去看看他，因为孙老师的丈人是法院的，可是孙老师与王自豪并没有交情，自然是不会去的啦。
齐雯文觉得学校的气氛比以往更沉闷了一些。每天他只是机器人似的上课，现在不教英语了，但是因为课堂纪律太差，他往往花费不少时间用来整饬班级纪律，仿佛他是班主任一样。孙老师一天到晚迷恋于打麻将，有时出班刊也由齐雯文代劳。
齐雯文一堂课下来，往往觉得很累，于是他便喜欢倒在床上休息，以恢复体力和脑力。
现在录音机和电视机都放在他的房间里，大家有时候便都挤到房间里来玩，有时候一个也不来。齐雯文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一会热闹，一会又突然变得冷冷清清的生活与工作环境了。
他最喜欢听李玲玉的歌曲，他觉得她的歌能够纯净人的灵魂，多么甜蜜动人的歌曲啊，无忧无虑的，仿佛世界永远是那么清新，那么美好。齐雯文有时听得入迷，听得如痴如醉，他的一颗心也随着李玲玉的动听的歌在荡漾，在升腾，继而又转为出奇的宁静。
齐雯文沉醉于幻想与思考之中，连出去玩都没有多大热情。周其敏和宁亚琴经常来邀他去打乒乓球，可是齐雯文快快乐乐地玩了一阵以后，情绪又变坏了，他简直没法象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无所畏惧，他变得懦弱，卑琐了起来。
十一
天气依然很冷。到了晚上，由于有电视看，齐雯文便不去玩麻将了。今晚演播香港电视连续剧《流氓大亨》，接收的便是鸣溪台，画面不够清楚，可也还能看。
齐雯文洗过脸后，扫了一下地，把电视节目调整好，预备大家来看。
孙老师叫了一声：“齐雯文打麻将玩哟。”
齐雯文还没应答，孙老师便已经走过了房门朝王老师家去了。
黄一功让他的养子过来观察：好节目是否已经开始？齐雯文告诉这个小孩，等一会有好节目看时会叫他们来看的。
齐雯文留心着隔壁房间里的谈话声，副校长唐依勤和万小霞在聊天。
电视了正播着新闻。齐雯文听到唐依勤说：“我到那边去看一下他们打麻将。”
待副校长唐依勤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最后消失的时候，齐雯文的心开始怦怦乱跳起来。
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他要同万小霞谈一谈的，以了结对她的一往情深。他觉得越是闷在心里不说，就越是沉闷难受。情感就象流水，堵是堵不住的，压抑情感无异于自杀！齐雯文所受的折磨够深的啦，为了她，齐雯文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啊。他情愿把一切都痛痛快快地结束掉，而决不勉强纠缠在一起。
他走出房门，来到厅堂里，不断徘徊着，犹豫着，最后他鼓足勇气走进了万小霞的房间。
十二
万小霞坐在椅子上，面朝房门口坐着。齐雯文装着他们之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大声说道：
“万小霞，打毛衣啊？“
“嗯，唐老师交代帮她打一下。”万小霞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示意道：“坐一下吧。”
齐雯文微笑一下，表示感谢，他靠在床铺的栏杆坐了下来。
房间打扫得很干净，整理得既朴素又典雅。齐雯文不禁肃然起敬。
“男人喜欢弹吉他，女人喜欢织毛衣，这也不知是谁规定的。”齐雯文打破沉默微笑道。
万小霞认可地笑笑，提起手里的毛衣继续织着。齐雯文默默地注视着万小霞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你妹妹怎么没来读书呢？”万小霞把毛衣搁在大腿上关切地问。
齐雯文很感动，他用平静的语气解释道：“一，因为她自己不愿意读，她在学校里也不端正读书的，天天不是跟这个去玩，便是跟那个去玩，我都有点管不住她了；第二呢，我父母也不大愿意她再读下去；第三，我自己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好，却也没法照料她。”
万小霞一边织毛衣一边默默地听着，不时还点点头。
接着又是沉默。齐雯文有些伤感地问道：
“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呢？”
万小霞又停了下来，回答说：
“我同你讲过的，我有男朋友，他正在读本科，虽然我们双方都没有表露，但是我要等他一年。”
齐雯文心想她在撒谎，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要不早露面了，何况万小霞已经工作半年多了，她的男朋友不可能一次都不来看她的。
齐雯文判断着，可是听的时候却很庄重认真，他道：
“那天，很抱歉！我很少到别人家做客，礼节什么的都不怎么懂，未免会失礼了。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这令我的确有些难过。”
齐雯文觉得自己有点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他竭力忍着。
“是我不好，请原谅！”万小霞抬起头来直视着齐雯文的眼睛，真诚的说：
“我一直都是个失败者，我没有获得必要的名誉。”
“什么名誉？是不是出名的意思？”齐雯文不解地问。
万小霞点点头。齐雯文可怜巴巴地问：
“现在你同你那位男朋友关系密切吗？”
“不怎么密切！”万小霞答道，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齐雯文觉得有些后悔，他为什么要问人家呢？何况他已经猜测她那位男朋友根本就不存在呢，是报复吗？齐雯文不能肯定。
自己是多么狠心啊！他想。
这时，副校长唐依勤突然闯了进来，道：“万小霞毛衣打得怎么样啦？”
齐雯文有些反感，但是他不露声色地说：“电视剧可能开始啦，我们看电视去吧。”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望着万小霞说：“万小霞去看电视吗？”
“不看。”万小霞平静地回答。
齐雯文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子前，用笔在一张报纸上胡乱划拉着。唐依勤跟着进来问道：“电视剧开始了吗？”
齐雯文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等电视剧一开始，就来叫一声好吗？”唐依勤扯了一下齐雯文上臂衣袖说道。
齐雯文心里很难过，他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便会抑制不住哭出来。
过了一会，黄一功老师的养子黄鹏来问：“齐老师，节目开始了吗？”
齐雯文理了理自己的情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去叫你爸爸来看吧，顺便叫一下唐老师。”
齐雯文想：连流泪的自由都没有了，明天，我得让黄一功老师把电视机搬走。
第二天，黄一功便依言将电视机搬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了。齐雯文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用为这台电视机操心了，虽说答应保证二个月观看时间的，但是谁又能预料电视机什么时候会坏掉呢？何况万小霞是再也不会到齐雯文的房间里来看电视了，齐雯文不再管电视机了。
十三
齐雯文仍然与大家有说有笑，但是他心里却有一种孤独的悲苦感。生不能与心爱的人同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仍然很少出门，他不断地听着《一剪梅》中的主题曲，好像这支歌是为他而作的。
“真情象草原广阔（是的，我能包容万小霞给自己造成无论多么大的痛苦），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我只是为了爱她，全然没有家庭，能力等多方面的过多的思虑），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我多么希望我们能够相爱，而且能够走到一起来）。
“真情象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这支梅不正象我一样吗？），就在最冷枝头绽放（我的性格坚强，没有什么能够摧折我的意志），看见春天走向你，我（我们最终会走着一起欣赏那灿烂阳光的）。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为了爱，即使付出一些代价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中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此情长留，心间。”
他一边听，一边分析，解释着这支歌，没过几天他已经会唱了，只是多半是为了安慰自己。
周其敏和宁亚琴常常到他房间里来玩。
齐雯文很欢迎这二位异性朋友。与她们来往，齐雯文感到很快乐，他们经常去打乒乓球玩。
周其敏个子不高，双眼皮，一笑便露出两个小酒窝。齐雯文最喜欢和她逗笑玩，他觉得周其敏就像小妹妹那样活泼可爱。
在同周其敏和宁亚琴她们来往的时候，齐雯文感到有一种愧疚感。因为这样做会令万小霞不高兴的呢，可是万小霞却从不主动接近齐雯文，好像齐雯文这个人不值得她交往似的。齐雯文心里很矛盾，他想也许这是一种情感补偿现象吧。世界上竟会这么奇怪，爱情从这个人身上没有获得，却能够从另外一个人那儿得到代偿。
齐雯文去玩的时候，也仍然很关心万小霞。一天傍晚，他见万小霞独自坐在房间门口打毛衣玩，便邀请她一起去，可是万小霞却拒绝了他的好意。齐雯文只好作罢，他想：要玩就玩个痛快。他与周其敏打起乒乓球来总是大呼小叫的似乎非常快乐，可是谁也不知道齐雯文实际上是想引起万小霞的注意。
可是万小霞却再也不打乒乓球了，不管谁去邀请她，她都拒绝。齐雯文渐渐也就不怎么介意万小霞不同他来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