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 -- 第一分卷初涉人生第三章师生

学校的伙食太差，这是有目共睹的，但校长都表示无可奈何，谁还愿意多说话得罪人呢？

上完了课，或等放了学，老师们便要走的一个不剩余。学校就象市场一样，人多时闹哄哄的，人走了又冷冷清清。学生们对老师是不恭不敬的，他们总是背后给老师去绰号，甚至辱骂老师。辛老师因为是代课的便格外的受学生欺负。当然象沈老师这样受人尊敬的老师，也有学生骂他是“蚊子”老师，一次让沈老师听见了，他便走过去一巴掌把那个学生打的哭了起来。

教书谈不上有什么乐趣，我是不愿意教的。一次，我在同田校长谈话时说了这一句话，没想到田校长象一台录音机一样到处为我宣传，说我不愿教书。

的确如此，大家都明白自己是不愿教书的，不过只有我敢说出来罢了。

黄老师问我是否真的说过这句话？我说“怎么不是真的？我确确实实不愿教书！说了又怎么样？”听了我的话，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大概是看出了我没有心机，为人坦率，或简直是不成熟这点来。

上语文课时，我越来越很少备课了。课堂纪律也变得越来越差。我嘶哑着嗓门吼得变了调都无济于事。教室里说话的，唱歌的，吹口哨的，哈哈笑的此起彼伏。我恼得把书本一摔。

这次我决定杀一儆百。我直接往后排的学生走去。

我气得面部紧张。

那个大头打脑的黑嘿的小子还站在那无所顾忌的笑呢。我跨步上前，一拉他的胳膊叫道“你给我出去！”

可是他只晃了一下，身子把桌子一撞，桌上的书本哗啦啦的掉在了地上。

我又加了一些力气，把他拉出了座位。

他用力往回拽着手，我更气了道“你走还是不走？”

他说“不！”并用手扒拉着桌面。

教室里更加哄乱了，有些学生竟然站在桌面上看热闹。

我想：好啊，这帮家伙都不想上课了，我干脆走了吧。

于是我松开了手，拿起讲台上的书本，便一溜烟的出了教室。

学生们在我身后哄笑起来，当然也有为我抱不平的。

我回到房里，关上门，坐在床边，靠在被子上。

我的眼泪流出来了，我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分配到这样的学校，课这么多，吃又吃不好，学生还这么不听话……；；……；；……；；……；；……；；……；；忽然我发觉窗外有人向里瞧。还有个女学生道：“齐老师哭了。”

我赶紧拭干泪，拿一本书摆在前面挡住学生的视线，待他们走了以后，我便拿湿毛巾擦去了脸上的泪花。

之后，我点燃一支烟，香喷喷的吸一口吐出来，我笑了起来。

原来我竟然会让学生气哭了起来，真没用。不过我想总比黄老师在教室里哭给学生看好得多吧。

我静静地想了一会，觉得我那样上课，有些对不起学生。

我连课都不备，而且经常睡懒觉迟到。上课又没有吸引力，学生当然不愿意听。

我以后真得好好给这些学生上上课，同他们处理好关系，做他们的良师益友。

事后第二天，那个黑小子找到我，先向我道歉，并保证以后上课只看书，不再调皮捣蛋。

我很高兴，哈哈笑道：“以后可要遵守课堂纪律。”

我及时给他说了一通，他一个劲的点头。以后他果真再也没有令我难堪过。本来我对学生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想不到他把我的观念彻底扭转了过来。我发觉这里的学生是多么纯朴可爱呀，我的心里不仅原谅了他，而且还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江保。

我喜欢他的坦率，热情和勇敢。上课时，我总是提问题让他回答。

他带头遵守纪律，班上忽然一下全变了个样。我上课时，纪律也不再象以前那样糟得令人感到头疼。

江保成了我第一个学生朋友。在他的影响下，学生们慢慢地习惯同我接近了。

我最怕在学校过夜了。一到晚上，便感觉心里发慌，不知干些什么，如果找不到人打扑克，那才难受呢！

参加工作以来，我便很少看书了，我根本就不愿意看书，也看不进去。

学校一到晚上最通常的活动便是打麻将，于是我便坐在桌旁观看，心里极想学会这一游戏。

王老师看我馋得要紧，他说“小齐，你来试试，我来教你，才四毛钱一煞，玩玩不要紧的。”

我嘿嘿一笑道“好，我来玩玩，王老师你可要多多指点啊。”随即上桌。

我早就在旁边看出一点门道来了。王老师只在我将要出错牌的时候提醒我一声，我一得到暗示便立刻换牌。如此几煞，输了也只有一块来钱，值得一玩。

我对麻将简直入了迷，这玩意怎么玩起来会那么有趣呢？

一四七，二五八，三六九，中发白，东西南北风，我对这些数码深感绝妙，玩起来可以没完没了的，可谓是其乐无穷。

我没用多久便学会了。

于是我不再愿意旁观，我更愿意在麻将桌上一显身手。

开始几天我居然赢了一些，我的兴致便高了许多。瞧，我多高明，一上桌便赢，看来麻将也没有什么太难学的。

以后，一到中午我不再邀人打扑克了，我觉得麻将玩起来更有意思。

沈老师一吃过中饭便要我去请王老师过来打麻将。我自然乐意组织人玩这种游戏。

不一会，王老师拿着他的黄烟杆便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李明来玩麻将。”沈老师叫一声。于是四个人便凑齐了。王老师一边吸烟一边玩麻将，总是笑咪咪的。他有五十来岁了，眼角有很深的皱纹。他当过镇三小校长，吃过不少苦。如今老了，教育局对他的调动一直置之不理。现在他是万念俱灰，用不着考虑太多了，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过几天日子算了。

我对他很尊敬，又因为他教会我打麻将，我更是感激不尽。

李明大我三岁，萨东人氏，到西京师范学院进修过二年，头发稀稀拉拉的，比王老师的秃顶头好不了多少。竟然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女朋友，真可怜。

我最佩服沈老师，他赢起牌来不动声色，而且他说赢便赢，说输便输。

不几日，我们玩起来便不知白天与黑夜了。一下了课我们便上桌玩开了。后来要进城的干脆留下来玩麻将了，常常是不到深更半夜不收场子。

一天麻将打到半夜，我斛了一盘十三浪，正自高兴呢。忽然李明发火了，脸红红的，他把牌一推，说“看你的！”

我刚想把牌也推了，他却摸起来我的一溜牌旁边的一个子对我说“怎么你用了两个宝？”

我说“不是我的，你一推牌，把牌都搞乱了，怎么能断定是我的呢？”

“不是你的，是谁的？”李明肯定道。

我说不是，这时沈老师说：“是多了一个宝呀。”

王老师也说：“是假斛！”而且很诚恳很无奈的望着我微笑。

我正赢得高兴呢。我今晚一下赢了三家。他们都说我是假斛，我假如不承认也不行了，何况我一贯信任的沈老师也这么说呢！三人能成虎啊。

我不再说什么，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愧，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烧。

又玩了一阵以后，我闹了个不输不赢，我冷冷淡淡的环顾四周道：“睡觉吧，太晚了。”

已经是凌晨1：00点了。天，第二天可怎么起床啊？

因为晚上玩麻将，早晨我总是困得睁不开眼睛。有时候迷迷糊糊走到教室里还没说上一句话，便直打哈欠，只好让学生们自己看书。

迟到是常有的事，而且更糟糕的是，总会睡过头，直到田校长亲自来敲我的房门，我才爬起床，洗过脸，刷了牙，饭都没吃便到教室上课。

开会的时候，校长已经点过我的大名了。我说实在太想睡了。孙老师打趣道：“上晚班呢，太辛苦啦，应多休息一会。”

我说正是，便趴在会议桌上打瞌睡，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似的。

一天，我正在房间里批改作业，忽然听到操场上吵吵闹闹的，听声音好像是沈老师同田校长在争吵什么。

待到打麻将时，沈老师终于讲到他与校长吵架的事。他深感气愤的是，田校长竟然骂他不像个党员。

我为沈老师抱不平。他怎么会不像个党员呢？每天他早到晚归，工作并不比人家少干，难道仅仅为了玩麻将？可是他从没有象我那样耽误工作呀？

我还在他的鼓励下向党支部递交了一份申请书呢。

李明劝他道：“别理他，他喜欢怎么说就让他怎么说吧，他就是那样一种人，想批评谁，那谁也逃不了。”

李明在北京师范学院进修时已经是预备党员。他对沈老师总是很支持而且服从的，这不仅因为他教沈老师班上的语文课，应该还有其他原因。

沈老师笑笑道：“他老田不让打麻将，我们偏要玩，看他怎么办？而且有我和李明在，他田校长也不会说什么的。”

李明微微一笑，耸耸肩道：“那是哟，他不敢怎么样的。”

我和王老师自然一百个放心，尽兴玩却不负责任，这样的事情可是少见的很呐。

不过，有一天，我们正在沈老师房间偷偷玩麻将，让田校长知道了，他敲开了房门，只说了一句：“上课时间不要玩麻将，好不好？”

我感到很难堪就像做贼被人抓住时一样难受。

沈老师一言不发，只默默地点了一根香烟。我们都离开桌子，走出房间，怪难为情的。

现在不知怎么的，我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打麻将玩。

我知道这很不好，可是麻将却象鸦片一样缠在我的脑海里，我竟然上瘾了。

临近期末考试了，沈老师忙着搞调动去了。我想他只好走的，与校长吵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有一次他递给我烟抽，明显地说出了他的忧虑，“我已经混到顶了，我不是干部编制的，而且没有大专文凭。你是有前途的，一有文凭，二是干部，你上去的希望是很大的。”他说。他曾经答应帮我申请入党的。

对于他的调动，我心里非常难过，我突然发觉少了一个保护人。原来我是那样的依赖于他，无论是感情上的，还是事业前途。

他说他要调至台县五中厂办，担任厂办主任兼副经理。他已经正式被批准入党，而且已经成了国家干部。

我很为他高兴。他说他不久要参加欢迎他的宴会，问我去不去？我说：“我很想去的。”

“那我在家等你。”他说。

“不过，我恐怕那天会有其他事情耽搁了。”我半推辞道。

“那好吧，随你便，有空来玩吧。”他说。

我知道以后我们很难见着的，可是我仍然点点头答应他。

不久他便调走了。

我心里很难受。似乎一切欢乐都被他带走了。我竟然再也不那么热衷玩麻将，打扑克了。别人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知道。”我感到只有同沈老师在一起玩时才那么快乐，而且沈老师也说同我在一起玩时有意思，因为我玩起来全心全意地投入，显得非常的无忧无虑。

我失去的是多么好的一个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