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 -- 第一分卷初涉人生第二章上课
我回到住处，听见有人叫我道“齐老师，齐老师。”
我怀疑听错了，但仔细一辨认，确确实实是在叫我。是谁呢？
我循着声音找去，原来是沈老师。我心中一喜，觉得年纪轻轻的，便受人尊敬很以为了不起。
“沈老师，是你在叫我吗？”我笑着问道。
沈老师递给我一只芒果烟，说道“没什么好烟，来一支。”
我说不会。
“诶，抽一支玩玩，坐坐吧。”沈老师把那支烟继续递过来。我只好接住叼在嘴上，他把烟头递给我点火。
我问道“沈老师叫我，有什么事吗？”
沈老师三十多岁，高个，清瘦，看来满精明的，脑门上头发几乎没了，额头油亮亮的，一片长发横盖在头顶。
他慢慢吐出一口烟，说道“以后教我们班英语如何？我跟校长已经说好了。明天到我班上课吧这是英语书。学生不听话就跟我讲！”
“谢谢。”我接过书，说道“不过，我发音不怎么准，怕会耽误了学生。”
沈老师安慰我道“这没关系。”
我自信道“我想也没多大问题，我以前英语学的挺好的，我还是多年的英语课代表呢。”
他信任的点点头。
以后沈老师每天早晨从家里一赶到学校。他一下车便叫喊道“齐雯文。”我心里一热走出房门，亲热的回话“沈老师来了。”
我想我是找到一个可靠的朋友了。
自从我接任初三班英语课以后，那个姓金的英语老师便调到鸣溪去了。他一回去（放虎归山）便给这里的大部分老师写了一封信，唯独没有我的。我感到非常生气，而且羞愧。帮助了别人，而人家并不怎么感激你，那该是多么难受的事情啊。
不过，这事我并没有对它太费脑筋，因为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
十月三日，我终于买了一辆自行车，是二哥海陪我去的商店。本来有一个师傅帮我挑了一辆，可是我没要。结果换了一辆，虽有些卡链条，但因为挑选的时间过长，最后我决定把它买了下来。
有了自行车，方便多了，我便不用天天晚上住在学校了，我也要同其他老师一样，早晨到校，晚上回家。
每天傍晚我都邀沈老师一同返城，他总是等学生们放学后再走，我以为是学校规定，便等着他。次日清晨我们相约在西桥会面，然后一同返校。
我们在一起很是快乐。我们想什么便说什么，一路上都是嘻嘻哈哈的，孙老师后来也与我们一同往返。
我们一路上你追我赶，累得气喘吁吁，却仍然哈哈大笑。
我们常常中途停下车来，由沈老师做签，让我和孙老师抽，结果总是我和孙老师请客。于是我们便一同上餐馆吃炒粉，而后去看电影。
有了自行车，我几乎每天都要返城回家。沈老师和孙老师也常常是风雨无阻。
孙老师也有三十来岁，个子不高，络腮胡，总是笑眯眯的，极好相处。不过他有一个习惯，手里有烟从不主动散给他人，而且敬人烟总是先点自己的，然后再给他人点。他进城后便住进他老丈人家，他老丈人是一个退休的法院领导，他老婆在离城三十多里的港村乡当营业员。他们夫妻长期过着分居两地的生活。
孙老师不大爱说话，不过，高兴时也会胡吹一通，而且说话时常常用手捋捋他的络腮胡子。
沈老师头脑中点子最多。他常常使玩法翻新。有时他把我们带到他家里喝茶。然而如果你想要找他，可不那么容易。听孙老师讲，沈老师晚上也会在别人家玩麻将。
沈老师待人很和气，尽管如此，似乎田校长却有些怕招惹他，因此我更加佩服他，敬重他了。我喜欢与他做朋友，我把他当成了硬汉。他哪天没来校，我都会惦记着他，并打听他的事情。
“齐老师，你的课上得挺好的，就是语法有些不大懂。”一天，沈老师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对我说道。
我笑笑承认道“语法确实相当难讲，我想等我把课文上完以后集中补讲吧。”
我对语法本就感到生疏，听他这么一讲，我便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以后沈老师还同我讲过这事，我总是想法搪塞过去，因为我实在没把握上好语法课。而且我以前上学时从来就没有特别注意过语法，我常常认为英语是应该这样的，便应该这样记着，分析不分析语法，没有多大关系的。想不到自己现在当了老师，对上语法课却是一筹莫展啊。我只好在心里暗暗说对不起了。
幸好，一个偶然的机会使我不再为此事感到烦恼。代课的辛老师提出，他教三个班的英语课有点受不了，何况有一个班还是初三班，问学校能否通融通融？校长自然又想到了我，我是满口答应了下来。由辛老师教初三年级两个班，而我教初一年级两个班。
就这样，我既教初二年级一个班的语文，又教初一年级二个班的英语。开始时觉得没什么难的，可是上了一二节课以后，我大呼吃亏。因为需要带学生朗读呀，接二连三的叫喊，感觉这嗓子吃不消。可是没办法啦，总不能反反复复，我只好咬着牙干吧，不过教不好可别怪我。
我深知这样教学是不可能有什么成绩的，但学校没有足够的老师啊。
每天我要上三节课，真要命！是谁？还把需要背诵记忆的英语课，安排在下午上的？
后来我向校长提出，课太多了，要减免。
校长道“英语课少了，便上不好的。”
我辨道“可是我的课太多了，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上也白上啊。”
最后是由副校长兼职教导主任唐依勤给我减了四节课，初一两个班英语课共八节。谁都知道课时不够，但学校都顾不了这些，我还管它做什么？
我对学校开始不满了起来，哪有这样乱七八糟的学校呢？
在二山中学，最令我感到快乐的，莫过于中午玩扑克牌了。八个人，分成四个人一边，打捡分，赢包子。大家总是大呼小叫的，耍手腕的，老实巴交的，一看便知。
我是最老实的一个，而且有好牌总是抓不住机会扔出去。可想而知，同我一边的人总是输。输的多了，可就有人抱怨了，因为是玩呢，所以大家又都无所谓，我也乐得玩。我只要玩的尽兴，快乐，便输的再惨我也不在乎。最后，到了别人一听说与我搭档立即便会泄了气，而且出牌时也就会有意无意的搞错了，这时我便会乘机会教训起他来。我最乐意同沈老师一边，因为他总是大惊小怪的吓唬人，在关键时候，他还会暗示我怎样出牌。他打完自己手中的牌以后便开始教我，最后他干脆把我的牌拿过去自顾自的打，把我撂在一旁当观众。
每天中午，或晚上，桌子都会被大家拍得噼啪作响。
有时打牌活动就放在我的房间里，因为我的房间最大，有时我便干脆把桌子端出去放在外面供大家玩。
大家都乐意找我玩，自然而然的，我便成了打牌活动的中心人物。只要我一招呼，大家便上桌玩开了，以后成了一个习惯。
沈老师每天都喊“齐雯文，齐雯文。”一到这时我便开始招兵买马，准备好桌子供大家玩牌。
天气一天一天变坏了。我无牵无挂的，没必要天天进城，因此大多数晚上我都住在学校。
有些老师偶尔也会在学校住上一两个晚上，但大多数日子都是三三两两的回家抱老婆与孩子去了，或进城看电影呢。
这天晚上，天出奇的阴暗。电灯又熄灭了，我点燃一根蜡烛头，正待继续看书，却感觉到肚子好饿。
原来吃晚饭的时候，因为菜里很少油水，干饭实在难咽，我一气之下便把吃剩的大半碗饭统统倒掉了。当时我便有些后悔，但已经无可挽回了。自从分配到这个学校以来，一种饥饿感始终追逐着我，即使有时我在城里坐在饭桌上也会一边吃着，还一边感觉到饿。这里的生活同我以前过的截然不同，菜难吃，饭难咽。回想在师专时对油水四溢的饭菜还那么挑剔这些情景来，我深深感到那是多么不应该啊。在师专，每天早晨都会有两个馒头供应，太黄的，我便随手扔掉，如今连黄黄的馒头都吃不上了。
我心里很难过。我向黄老师借了一把手电筒，要到商店里去买点吃的。
我穿着新买的高筒套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泥泞的道上，右手打着手电，左手举着伞。
周围一片寂静。老百姓们都早早安睡了，只有一两家的板门缝隙里还漏出一些灯光。
我朝商店方向一看，商店里全然没有一丝灯光。我心里一酸，想不到如此令人绝望。
我昏头昏脑的往回就走。回到宿舍，我把手电筒还给黄老师。他大约比我大一两岁，他问“没有买到？”我点点头，强作笑脸道“店门早关了。”
“我这儿有甘蔗，你吃不吃？”黄老师问道。
“好吧，给我一些，肚子饿了，真是没办法啊。”我叹道，并伸手接过黄老师递给我的一节甘蔗。我心里非常感激。
我想起自己的处境就如乞丐一般，鼻子一酸。我赶紧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免哭出来。
后来我每当想起这件事便不觉心酸唏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