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 -- 第一分卷初涉人生第一章分配（我-齐雯文自述）
挺起你的脊梁
——趸流沙江著
第一分卷初涉人生
第一章分配
田校长笑眯眯地迎接我，我望着他花白的头发微笑着。他把我介绍给了校总务主任，总务主任姓涂，瘦条条的，一副乡下人的派头。我打心眼里有点鄙视他。他给我打开了一间房门，我把行李拎进去，正想休息一会儿，却不料涂总务却冷冰冰的说：“我要锁门了。”我有些恼，道：“什么？”“这是唐克老师的房间，你只能暂时把东西放在这儿。”他睁着骷髅头上的两个青色的大眼睛对我说。我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可是我没表露出来，我不动声色的给了他一个和善的微笑，我说：“那好吧，这房间暂时给我用一下。”
我随他走出房门，他待我走出去以后，转身锁门，只听“咔哒”一声。我问：“你晚上在这住吗？”他回答说：“不。”我说：“那好，钥匙给我吧。”他不答欲走。我火了。我忍不住大声嚷嚷道：“什么意思？我的东西放在里面，我要拿东西怎么办？岂有此理，这房间我没说要啊，不相信人还是怎么的？”
我一肚子火在我吼时发出来了。这次分配，我深感不满，论学习成绩，我应该留在城里；论个头，我仍然不应该分配在这个地方。我不能容忍别人小看我！
“你把门打开，我把东西拿出来。”我很不高兴的说道。
涂主任很不情愿的给我打开了房门。我拿了一条洗脸巾在手上，做出要出门的样子。我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我发觉参加工作的第一天便同人吵架是最糟糕的事情。
“这房间，我说还给你就会还给你，我不会骗你的。”我继续想说服他。
最后不知是我的话使得总务主任放心呢，还是他要急着回家，他把钥匙终于给了我，并再次要求我把钥匙还给他。我点头答应，他便走了。碰到这样一个呆板的人可真没有办法。
我心里非常不痛快。几天前，我到派出所报户口，碰了一个好大的钉子，还为此流了泪，似乎我的一生都为这户口耽误了一般。事情没办成，这并不令我难受，我感到难过的是，办户口的人一语道破我的要害“你想托关系，走后门还早着呢！”我觉得太不公平了，既然分配在乡下工作，连报个户口都不能照顾，还受到别人的奚落。我伤心得不得了，好一阵我才打定主意：乡下便乡下吧，哪个地方不需要人去生活呢？
我愤愤的想起这些事，很是感到委屈。我锁上房门出去。我想走回家去，因为我没有自行车。上午是二哥海用自行车把我送来的，来时我们有说有笑的挺高兴呢。
我踏着黄泥石子路，走向二里以外的西单车站，我只听说那里有个车站。忽然一个念头在我心底一闪：我走回去吧。沿着铁道走一定能回到家里。我可以在东站姐夫家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再搭车返校。
我经过二山村庄，这个村庄破烂不堪，房子稀稀拉拉的，低矮陈旧。这里只有一家卖包子的店铺，称不上是饭馆，因为只有一人，一炉，一蒸笼，简陋到只有一个竹制的棚顶。有一家商店青砖旧瓦房孤零零的趴在那里。一抹夕阳把红光洒下来，这才把周围的一切染上一些生气。
不远处有火车的汽笛鸣响的声音，像是耐不住寂寞与沉寂。我小心地跨过道路上横流的绿色的脏水，用眼角一瞥，看见的一土墙茅房，里面传来猪的哼哼唧唧的吃食的声响。
临近火车站时，道路宽敞了许多，两旁的天地也格外的宽广。我越来越兴奋，很快我便到了西单车站。一列火车正向右边驶去，我想这样一直往前走，约五公里的样子，我便能够走到东站。于是我撒开腿便往前走。
我走过一座铁桥，回头看时，西单车站已经成了远方孤单单的几团黑影。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我一会踩着铁轨奔跑，一会又迈开大步跨着横木。有时我离开铁道线，钻进旁边的树林，踏着软软的青草地，有时甚至躺在草地上，一边咬着青草一边望着天空偶尔飘过的浮云，想着心事。
“要是我就此失踪了，那多有趣啊！”我兴奋地想，这一念头使我幻想起失踪以后种种的事情来。
我爬起身，跳下铁轨，继续前行，我真愿意这样永远向前走，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
我到了一个小站台，我问值班人员“这儿是西站吗？”那人警惕地望着我反问道“你是台县人吗？”我知道一时间解释不清，便继续前行。
这时我一边走，一边纳闷：怎么东站还没有到？
我的脚板开始疼痛起来，我忍着疼，继续前行。好不容易到了下一站，一看，可不得了，我走到外乡去了。这是河埠站，距离我的目的地—台县东站有24公里。
我想，天，这可怎么办？
我左顾右盼，不知怎么办才好。一打听，到明天七点才有一列火车开往东站。
我颓丧的坐在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候车室里，心想歇一会再考虑何去何从吧。
一个老头挑着货物走过来，他把担子放在我的脚边，随后他靠在我的旁边坐下。他问我道“小兄弟，哪儿去呀？”我如实的把经过情形告诉了他，他说“只好住一个晚上了。”
他叫我先等一会，他进去问一下。我买了一包香烟，到一个小店里就着开水吃了几个包子。不久，那老头出来了。他告诉我，店已经住满了，你自己想法去吧。我以为这是老头想甩开我的托辞，便微微一笑点点头。那老头后来就不见踪影。我并不怎么感到奇怪，出外做生意总得防备一下才是。
我离开河埠火车站，经人指点来到了汽车站。没想到汽车根本就不朝台县方向开。我悻悻地哼哼鼻子，甚是失望。原来我的脑海里还幻想着，怎么偷一辆汽车开回去呢。不过，我根本就不会开。
我想，我才参加工作呢！为什么就如此泄气了呢？甚至还想到要放弃这项工作？我的确不应该啊。我费了那么长时间的辛勤努力并不是为了今天的出走的啊，何况我到哪去寻找出路呢？
我拿定主意，先走回去再说。
太阳已经完全沉落下去了，天空中的暮色逐渐加浓。不远处已经亮起了灯火。我心中一凛，要是天黑了看不见路该怎么办？要是连铁轨都看不见该怎么办呢？
我从烟盒里又取出一支“蝴蝶泉”香烟，就着吸剩下的烟头点燃，然后奋力地摔了烟头，迈开大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清晨，我醒转过来，发觉两腿酸胀胀的难受。我用手抹了抹面颊，用手指头抠去眼角的赃物，伸伸懒腰，下了床。
昨晚我是怎么睡着的呢？我想这事不觉好笑。昨晚我流星赶月般地往回奔，差点又错过了二山乡。我从西单车站到达二山乡的时候，各家各户的电灯都打开了。我松了口气，到底安全了。我到那家商店买了一包饼干，肚子早就饿得叽里咕噜乱叫了。到学校时，田校长还在等着我呢。他把我安排在一个代课老师的房间里睡觉。我也不客气稍事洗刷便倒下睡着了。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上午第二节课便是我的课。到上课时，田校长把我介绍给了初二（1）班的班主任孙老师。孙老师很幽默地同我握手表示热烈欢迎，之后他把我带进了教室。孙老师说了几句话，便把我留在了教室里。
我感到有些慌乱和不安。但我下定决心：不能让学生们看出来。于是我镇定地同学生们互致问候。我知道这第一堂课就应该吹牛，于是我向他们讲起学习的方法和态度来。后来实在没什么可谈的啦，我便请学生们拿出书本来自己预习。然后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起伏的黄土岗，想着心事。
终于下课了，我算是经受住了考验，没在学生们面前示弱。我早就听说，有毕业生初上讲台语无伦次，手足无措，最后难堪得直掉眼泪这样的事情。我想那真是丢人，怎么会那样呢？
田校长给我安排了一个挺大的房间，说是让我同另一个辛老师共用，我一听不大高兴。校长说，那个辛老师是个代课老师，他不常住这里。我这才搬进了教室宿舍中间最大的一个房间。原先这里的主人搬到隔壁去了，他姓沈，是去年从久县岭搬来的，教数学。
我到处东游西逛，一天之内认识了许多人。我感到非常高兴，我真愿意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为好朋友。
可是到傍晚的时候，这些人呼喇喇的全不见了，说是没准备在这学校过夜的。
晚上只剩了我一个人。幸亏还有几个住堂的女学生可以说说话，其中一个便是那个第一天晚上提供床铺给我睡觉的代课的黄老师的妹妹。我再三向她致歉，因为我占用了她哥哥的房间，害她住学生寝室去了，因为我的床还没有整理好。
她，胖胖的，矮个，喜欢嘿嘿笑，纯粹是一个懂事而天真的小姑娘。她带来了几个女同学来陪我说话。因为我教的就是她们班，这样我们便相互亲近了许多。她告诉我不少学校的事情。
在学校住了几天，我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学校正式上课比规定的要迟一两天。
上课时，我感觉较好，问黄老师的妹妹，她说课能够听得懂，就是我讲的太快了一些。于是我调整讲课的速度。开始几天，学生们比较能够安安静静地听我讲课。不过不知怎么的，我都不能断定我的课是否令人满意，从学生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我颇不满意。我想这是自然的，师生之间总有一个相互适应的过程吧，因此我也不多加理会。
仍然象以前那样一下课，有些老师便骑车回家去了。也有些老师一直等到放学才回家，总而言之，大家都不大愿意在学校住宿。
傍晚时分，我忽然听到一个房间里传来拼命压抑的嘤嘤的哭声。我拉住正要去玩篮球的辛老师问是怎么回事，他扑闪着大眼睛告诉我：房间里有个姓金的英语老师这次与人对调回鸣溪，可是对方不会教英语，田校长便不同意让他调走。
我听后心里感到有些悲哀，假如以后我要调走情形会怎样呢？
二山中学就只有三个年级六个班，老师共有二十来个。学校上课，敲钟，下课也敲钟；学校热闹一阵，又冷清一阵，这便是它特有的规律。我因为没有自行车便打定主意到星期六再回家去。
田校长找到我，说要同我商量一件事情。我猜想又有可能让我换课程表了。
这一个星期，我几乎一天换一张课程表。学校让我教体育，音乐，美术，换来换去，搞得我很不耐烦。我觉得挺可笑的，原来学校就象游乐园一样，想怎样，便可怎样。
田校长让我在他家的桌旁坐下，唐依勤副校长也在场。田校长问“小齐啊，我们学校缺的就是老师，每个老师就要象万精油一样，哪儿痒哪儿擦。”
我想想这话确实不错。我不禁想抱怨：瞧让我教这教那的，头都快昏了。
我想起上体育课时，那些学生光笑，却不学我的动作，当时我恼得想叫喊呢。正好这时候可以向校长提提，我不能再教体育了。
但还待我说话。唐依勤副校长开口说道“现在学校碰到一个难题—有一个姓金的老师想调走，可是没有人接替他的英语课，所以田校长没有放他走。初三英语课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人上了”
我微微一笑，表示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田校长问我道“你会教英语吗？”
我看了看田校长满头花白的头发。田校长正用慈祥而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点点头说道“会教的，不过，我发音有些不准。”
田，唐正副校长相视一笑。
唐依勤副校长张着厚厚唇的阔嘴巴对我说开了，我垂下眼皮，仔细听。
“帮学校一个忙吧！”她说。
我点点头。我望着田校长道“不过，我不放弃教语文，因为我的专业是中文。”
“好吧，只是你要辛苦一些了。”田校长满意地微笑道。
“没什么！年轻人多干点没什么。”我骄傲的说，心想我很受器重，很受欢迎呢。
“那么明天，你就接一个班的英语课吧。”唐副校长说道。
我不快的看她一眼，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