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 -- 第二分卷荒漠第十章当头一棒
三十五
齐雯文把自行车一直骑进外贸局。他的心是忐忑不安的，同时却又有一股勇敢乐观的精神鼓舞着他。
他，齐雯文什么也不怕！他想，难道仅仅为了见一个女孩子而露出自己的胆怯来吗？不，他不是懦夫。
假使万小霞是在紫禁城，他也敢闯进去。
齐雯文来到万小霞家门前，脱下皮手套，用手抹了抹头发，便敲了敲敞开的房门，他问道：“万小霞在家吗？”
万小霞的父母正在锅灶边说着话，见齐雯文直走进去，万小霞的父亲问道：“你找哪个吗？”
“我找万小霞！”齐雯文不理会她的父母，见到万小霞从里间迎出来后便走过去。
万小霞皱着眉头，把齐雯文让至齐雯文曾经到过的房间。万小霞烦躁中带着颤音问道：
“你为什么总要到我家里来？”这不奇怪吗？她自己躲在家里，齐雯文要见她，不到她家里来，又能怎么办？
“我想来玩玩，不乐意吗？”齐雯文勉强笑笑说道。为什么齐雯文不干脆说是来看她的呢？真是没有经验啊。
万小霞也不让座，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似乎格外生气。齐雯文对她的变化非常奇怪，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可是他还能够把戏演完。
他自己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万小霞不满意的神情令他很尴尬。
“对啦，听说你家有不少人呢，你的哥哥也是在外贸局吗？”齐雯文问道。
万小霞冷冷地用稍带生气的语调说：
“你问这些干什么？”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你爸爸抽烟吗？”齐雯文苦笑一下问道。
万小霞不做声。齐雯文站起身来。
他来到前面的一个厨房里，走到万小霞父亲跟前。他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干脆什么也不叫了吧。他掏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老人。没想到万小霞的父亲个子会是如此高大。
老人接过烟来含在嘴里，齐雯文划了一根火柴给他点着。
老人问：“你哪儿的呀？”
“我是万小霞的同事，二山中学的，八七年分配到那儿工作。”齐雯文含着笑很有礼貌的回答，他的语气亲热地就象遇到了老朋友一样。
老人说：“来坐一会。”
齐雯文被让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这是齐雯文感到很神秘的地方。
老人出去了一会，齐雯文坐在沙发上，不知干些什么，于是也抽出一支烟来点着吸着。本来他根本就不抽烟的，只因为要上万小霞家才买了这么一包烟。
万小霞的爸爸又进来了。齐雯文坐在沙发上，晃了晃身子，想着要不要站起来。他终于没有站起来。是不懂。
万小霞的爸爸在床上坐了下来。
老人问：“你家是水产公司的，周苍生在那个单位是不是？”
齐雯文望着老人饱经风霜的脸庞，立刻答道：“我不大清楚，我父亲是从粮食局调到水产公司的，有许多人我并不认识。”
老人点点头。
齐雯文微笑着继续说道：“我家曾被下放过，现在已经全部迁到城里来啦。我家在河溪做了一幢房子，而且有许多地。”
老人一直和善地微笑着。万小霞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一个放有一台14吋黑白电视的橱柜边。
齐雯文只顾乱吹，全然忘了看人家的反应。
齐雯文见老人的烟已经吸完了，便起身又递过去一支。老人笑着接过去，说：“等下再抽，烟抽多了不好啊。”他把烟搁在耳朵根上。
齐雯文感到很高兴，万小霞的爸爸可真有点幽默啊。齐雯文与他简直一见如故。
万小霞一个劲地撒娇说：“爸爸去烧菜吧，我的同学要来啦。”
老人站了起来，对齐雯文道：“你坐一会，你们谈吧。”而后便出去了。齐雯文顿时觉得自己讲的话都是白搭的。
房间里只剩下了万小霞和齐雯文两个人。
万小霞道：“都十一点了我的同学要来啦。”
齐雯文伤心地说：“你就这样对待我吗？”
万小霞道：“我们家太小，容纳不下。”
“我真不明白。”齐雯文吸一口烟道，他竭力忍着不掉眼泪。
万小霞说：“请你以后不要到我家来，或者少到我家来。”
“为什么？怕人家说闲话，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齐雯文说道，他感到身上一紧，心冷得缩了一下，鼻子都有些酸了。
“其实，我有男朋友，只不过我没有公布罢了，他还在大学，读本科的。”万小霞眼睛里满是泪水。
齐雯文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太不坦率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对别人说呢？”万小霞道。
“看来我一直扮演着一个傻瓜的角色。”齐雯文由伤心而生气。
“再见吧！”他断然地说道。
走出万小霞家最外面的一道房门，齐雯文看到万小霞的母亲，上次齐雯文来时见过她，她还一个劲的劝齐雯文吃毛栗子呢。她的个子不高。
齐雯文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有礼貌的对万小霞的母亲点了一下头道：
“我回去了。”便头也不回地随手关上门出去了。
齐雯文气愤，羞愧，他狠狠地把吸了一半的烟扔进了平台上的积雪里，大踏步地下楼去了。这时候倒有点象溜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再也不会来啦。”齐雯文心想。
他打开自行车锁，骑上去飞快地冲出了外贸局。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齐雯文啊齐雯文你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齐雯文就不明白了，他在错误的时间，发动了一次错误的攻势！莫非还想骗人家饭吃？瞧二哥海出的好主意。
三十六
齐雯文骑车到了大街上，又拐上了另外一条大道。
到哪儿去啊？他是多么想找一个人谈谈，他想到了钟广泰，他们以前不是好朋友吗？只是后来齐雯文忙着和其他人交往，无意中便疏远了他，实际上钟广泰好象也很少主动找齐雯文玩。
钟广泰家的房子一做好，他父亲便因为劳累过度而死了。真是有点不幸。齐雯文记起了以前的友谊，与康明一起去看了一下。齐雯文有点同情他，可是并不想原谅他。
钟广泰在别人的怂恿下也在追求万小霞，是副校长兼职教导主任的唐依勤做的媒人，当然齐雯文只能往开阔处想，因为钟广泰也有权利追求他自我的实现呢。可是他们之间的交情呢，不也就完结了吗？
他们已经不再是朋友啦，仅仅是同事而已。特别是钟广泰被提拔为团支书兼职教导干事之后，齐雯文难免嫉妒的，这是齐雯文的权利。齐雯文觉得钟广泰算不得男子汉。
齐雯文想，我为什么要找他诉苦呢？这不是笑话吗？
齐雯文骑车到中途便猛然转向，自行车一下倒了，他整个人躺在了水泥路面上。
他爬起来，把车扶好，并把车暂时搁在那儿，自己往河边走去。
齐雯文就着清凉的河水稍微抹去了靴子上的，裤子上的泥渍。接着他又骑上自行车走了。
他自嘲地喃喃道：，难道我真的这么痛苦吗？
他不觉想大笑起来，可是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低着头，眼睛直盯着前面的道路，飞快地骑着自行车。
他穿越了阿同江大桥，最后来到了离城很远的公路上的一条小路上。他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骑着。
小路不断地向前延伸着，两边的雪融水已经漫道了小路中间。
齐雯文看到一座较高的山峰，顶部的大岩石上没有积雪。他把车转到了那个方向。自行车滋滋地在沾着冰雪的草地上穿行，可是没骑多远，自行车便陷住了。
齐雯文只得下车步行，他把车锁好靠在一株小松树上，随即便爬上了那座山峰。
齐雯文坐在山峰顶上，他向四周一望：多么辽阔，多么洁净的雪的世界啊。
在阳光下，白雪放射着稍带微红色的光芒。齐雯文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大自然进化过的空气：好舒服啊！要是能在这样宁静谐和的环境中生活，远离尘世的庸俗，虚伪和做作，那该多么好啊。但是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世外桃源的，齐雯文很清楚这一点。
他点燃一根烟，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铺着在冰凉的光溜溜的岩石上，然后着落下来。
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是个老人，正在望夕阳，等落日；他又好像是个圣人，仿佛世上的一切又都同他无关。
他望着白皑皑的连绵不断地雪峰，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陷入了沉思状态。
时间似乎停止了，愿一切都停止吧，因为生命中充满了不幸和痛苦。
难道我真的不能顺应潮流，不能适应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了吗？我做错了什么，上帝，你为什么要派一个女孩子来惩罚我？在我还不懂男女情爱的时候，我是多么快乐和自由啊；
如今我却痛苦的没有了眼泪。
救救我吧，让我这饥渴的灵魂获得滋润的清泉，让我的生命的火焰散发出最强的光。我不要这戏弄和嘲笑，也不要这假惺惺的同情和泪滴，我只求你给我所追求的一切，不要凭空将我抢劫殆尽。
我的生命还有希望吗？难道我现在已经成了一钱不值的臭皮囊了吗？
不！我还没有进行过激烈的战斗呢，我为什么要退却？
齐雯文剧烈地思索着，他的思想一会儿消沉悲观厌世，一会儿又积极乐观激昂。
经过一番残酷的思索以后，齐雯文决定回到现实生活中去，他要同世俗抗争，要同命运抗争！
齐雯文扔掉手里的烟头，站了起来，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来，好惬意啊。
“嘿嘿。”齐雯文大声喊了二声，山谷回音此起彼伏。
齐雯文轻松极了。
他走下岩石，下山，又推着自行车回到了来时的那条小路，开始返回。
在温暖的夕阳下，他迎着一群人骑了过去，那些人正在匆匆赶路。
是的，我们都是赶路的行人，我们要趁着太阳还照耀着的时候，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好！
多么可爱的年轻的老头啊。再美好的爱情哪有自己更重要呢？
三十七
待冰雪彻底消融以后，齐雯文与其他老师又返回学校，改试卷。
齐雯文同周其敏一同改初二的政治。
大家都挤在阴暗的办公室里。
齐雯文对周其敏说：“我们搬到教室外面去，如何？”
周其敏笑了笑道：“好的。”便同齐雯文抬着桌子挤过人群放到门口的阳光底下去了。
齐雯文最乐意看周其敏笑时的模样，她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很是迷人，只是可惜眼睛不是很好看。齐雯文喜欢周其敏的性格，觉得同她来往非常快乐，但是已经晚了，因为齐雯文早就爱上了万小霞，为了这个万小霞，无疑的，齐雯文又错过了多少也许更适合他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啊。
齐雯文把所有的情爱都倾向了万小霞，他所能给予周其敏的只是兄长般的关心和爱护。
周其敏是天真活泼的，她经常与宁亚琴形影不离。宁亚琴是个瘦条条的女孩，大眼睛，性格活泼开朗。她们俩是同学，来自同一所师范学校。她们也都喜欢找齐雯文说话，玩耍。
大家都是通过打乒乓球而逐渐熟悉的，宁亚琴打球技术相对来说比较高一些。
乡教办主任向来明也参加了学校的改卷工作。他也把桌子搬了出来，同齐雯文他们的桌子放在了一起。
他们三人一边改卷子一边说笑。工作进行地很快。改了一半，齐雯文到前面的商店买了一包桂花牌香烟。回来后拆开便递给向来明一支烟，自己也抽出了一支。
向来明用打火机点着了烟，齐雯文划火柴点着了开始吸。
齐雯文本想散烟给其他同事，可是他觉得吸烟的人太多了，干脆一个都不给。
周其敏指着向来明头上的那顶毛线织成的有个奶头样顶端的帽子，笑着说：
“吔，向老师的帽子好看啊。”
“是啊，我老太婆织的呢，”向来明含笑道：“以后这样的帽子你也会有的，那时候，你会感到生活就像蜂蜜一样甜。”
“乱讲吧？我才不信呢？”周其敏辩道。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是千真万确的。”向来明肯定地说。
齐雯文听着他们二个人又说又笑，心里却想着自己的事情。
改完试卷，登记好分数后，老师们都领到了应得的报酬。
吴大海，王老师，孙老师和徐正直他们玩麻将去了。
康明和钟广泰早就没影了。
黄一功忙着收拾东西去了。说不定他又要去找他的前妻去了。
副校长唐依勤，万小霞，周其敏和宁亚琴也都忙着准备回家。
齐雯文独来独往习惯了，而且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带呢，他把煤油炉放在田校长家里，之后稍微打扫了一下房间，把床上的东西卷起来，装箱或者只用塑料薄膜盖一下放在床上的一张方凳上面，以防老鼠和水汽。
他什么人都没理睬，骑上自行车便飞奔出了二山中学。
该轻松轻松了。
寒假时好好补养休息，这个学期不知道瘦了多少呢！齐雯文想••••••没完。（第二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