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 -- 第二分卷荒漠第五章眼光独到
十四
学校的生活表面是是很平静的。没有谁会可以去观察别人的隐私，只是有些事情你就不得不耳濡目染。因为人们的好奇心就驱使得人们有意无意的去了解他人，甚至于笑话他人。
黄一功老师更是古怪，他与妻子离婚后，每个星期天他都要骑上轻骑跑到几十里外去找那个女人，每次总是心满意足的回来。
而孙老师却没有黄一功老师的劲头，他才懒得去看老婆呢。一方面的确是相隔太远了，近百里呢，另一方面，对老婆有冷淡之意。曾去东海京去玩期间，因为没有及时买到食品，孙老师居然把自己老婆饿哭了。
副校长唐依勤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银行职员。唐依勤对自己丈夫可是管得极严，一次他丈夫要去打麻将，她不让去，相持不下，她拿出了看家本领，就地十八滚，吓得可怜的丈夫只好投降，乖乖听话。厉害吧，怕了她了吧。
老师们在一起还是挺喜欢聊天的，对别人的事情难免说三道四，不过当事人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因为事情都是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何必严找到心仪对象之后，有人告诉她，那个男人太老了，她却毫不在乎地说：“他在台县坐办公室呢，要嫁就要嫁这样的人。有些男人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嫁过去只会一辈子吃苦呢！”当时听得齐雯文几乎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呢。再说何必严还没结婚就小产了一个婴儿，令人唏嘘，同情。
王老师和孙老师还总是喜欢拿张玉兰说话。“张玉兰是一到中高她男人那就不愿意回来了。”“那是，俩夫妻抱在一起多舒服便能把什么都忘记了。”二人一唱一和地笑话她，同时高兴地喷着烟雾。
女性多是大家开玩笑的对象，可是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万小霞。
不知怎么的，连特别爱开玩笑的王老师和汤老师见了她却是客客气气的，决不敢在她面前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因此，齐雯文很是佩服万小霞。
在齐雯文的眼里，万小霞是美丽而高洁的。她的一言一行都极有分寸，不像齐雯文干什么都冒冒失失的。齐雯文从心里深深爱慕着万小霞，并且希望能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助她一臂之力，尽可能保护着她。
一天玩扑克的时候，徐正直说：“万小霞的皮肤真黑，不怎么好看？”
齐雯文很不高兴，他立刻辩道：“皮肤黑点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的漂亮不能光看外表，关键是气质。我倒是觉得万小霞的气质非常高雅，如果我要讨老婆就讨这样的女人。”
说得一伙人窃窃好笑，而齐雯文却并不在意，他认为自己对万小霞的看法是永远不会变的，因为他爱她，而且需要她。这真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齐雯文还特别喜欢算命，什么属相，这个配那个，那个配这个，正好马羊对眼，好。齐雯文属马，万小霞属羊，也就是说，齐雯文和万小霞是很好的一对呢。他就从来就没有从万小霞的角度考虑，说不定，万小霞也算过一命，于是她便相信属羊的非要嫁给属龙的才幸福呢，因为属龙的能够飞天，想上天宫，那就非嫁属龙的不可了。
十五
又轮到齐雯文值周了，这就意味着他将有一个星期不能自由来去了。每天，他得守着时间，守着学校那条铁轨做成的挂在教室走廊外的“钟”，每隔四十五分钟就去敲它一下。
老师们几乎天天回家，即使天气已经很冷了，他们也不愿意住在学校。
星期三的傍晚，张玉兰终于从中高回到二山中学来了，她男朋友姓彭，叫彭当当。彭当当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地方后就开始停薪留职，在中高县城做着买卖，经营水泥等建筑材料。他每次都骑着他那辆“洪都牌”摩托车，引得老师们羡慕不已，黄一功老师的那辆轻骑相形见绌，与之相比竟好像是一部旧的自行车。
彭当当很健谈，他留有一小撮胡须，人很瘦，穿着青色西装。他见人就散烟，仿佛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齐雯文对生意方面的事情，知之甚少，所以问题很多，需要请教这位商人朋友。彭当当还真是不简单，只要齐雯文一提问，他马上就能如数家珍般的说着商场上的事情，从国家统购统销到他本人计划中的统购统销。
这天晚上，彭当当没有返回城里。张玉兰找到齐雯文诉苦，说她的床上连被子都没有呢。她自己可以与学生挤一个晚上，而彭当当怎么办呢？
齐雯文心想：只好也去搭铺吗。但学校已经没有别的人啦，他齐雯文可就要受挤了。看到一对鸳鸯急得没法想象。齐雯文热情地说：
“我这里有万小霞房间的钥匙。”
十六
张玉兰一听，喜出望外，她高兴地问：“是吗？”
“她今天正好回去了，你们睡她的被子好啦。”齐雯文道。
要说齐雯文善良的话，他的确是够善良的，然而他就是没有想到这样做会惹得万小霞不高兴啊。
原来徐正直刚来还未分到房间，于是他便把课本教材等物放在万小霞的房间里。这天傍晚，万小霞回家之前，把钥匙留给齐雯文保管，以便第二天如果她晚到了就可以转交给徐正直，好让他拿书本。
可是到了晚上，齐雯文情急之下，便全然忘记了万小霞的嘱托，竟然会轻易地打开她的房间让人搬东西。
齐雯文心直口快的毛病总是改不了。当他想收回自己所说的话时已经来不及了，张玉兰早就自作主张地把万小霞的被子抱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并把它扔到了床上。
第二天一大早，齐雯文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因而心里忐忑不安了起来。他多么希望张玉兰的男朋友彭当当已经起床，并已经折好了被子放回了万小霞的房间。可是当齐雯文经过张玉兰的房间时，她的床上的男朋友仍在呼呼大睡。齐雯文想进去把他叫醒，可又下不了决心。算啦，算啦，见了万小霞只好多说几个对不起了。
齐雯文刚敲完第一节上课钟，万小霞便骑着她那辆男式“飞鱼”牌轻型自行车来了。
“齐雯文，钥匙拿来了。”万小霞对齐雯文微笑着说。齐雯文很不安地把钥匙递给了她，他想笑一下，却没有能够，他知道什么事情在等着他。
十七
一会儿，万小霞来到齐雯文的房间门口，她问：“我的被子呢？”
齐雯文搔搔脑袋，忙道：“昨晚张玉兰和他的男朋友来了，无处睡觉，你的被子让他们给借走了。”
万小霞一听，伤心而不满地埋怨说：“我从来都不喜欢让别人睡我的被子的，在家里我都是一个人睡的。”
齐雯文的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了，他想自己真荒唐，竟会伤害了一个女孩纯洁无猜的心灵。
他赶忙道歉说：“对不起！我实在看他们为难。”
万小霞推开张玉兰的房门，向里张望了一下，然后用力把门关上了。
万小霞嘟囔道：“我从来没让人睡过我的被子呢。”听她低沉的语气，看她伤心欲要落泪的样子，齐雯文心里也很难过，他跟在后面来到她的房间里。
“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会让你这么不高兴，这样吧，今天我让我妹妹齐桂花帮你把被子洗一下，好吗？”齐雯文再次真诚地道歉说。
万小霞忽然叹口气道：“嗨，算了，算了。”
齐雯文万般惆怅地离开万小霞的房间，他简直后悔得要命。他好担心万小霞会因此不再理睬她。
齐雯文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他又写了一首诗歌，以记述这件不愉快的事情：
请原谅，亲爱的
我不是故意让你伤心的
世上的人难免犯错
希望你不再怨我
我要向你道歉，真诚地
哪怕一千次，我也愿意
只要你高兴
只要你愿意接受
只求你不再生气
十八
“涂主任，我们学校不是有一台旧的电视机吗？为什么不修起来让我们看呢？要是愿意的话，我去请一个人来修。”齐雯文对瘦条条的土里土气的学校涂总务主任请求道。
涂主任眨巴几下他那双圆而碧蓝的眼睛，望望齐雯文然后弹了一下烟灰，才说：“学校没有那么多的钱呢，那台电视机不知能不能修好，要是花了钱，没有修好，那才糟喽。”
齐雯文道：“我想问你同意不同意？”
涂主任说：“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不晓得老田是不是同意？”
“那我去找田校长问问。”齐雯文心里暗暗有些高兴，只要涂主任不反对，事情也就有成功的希望了。
到了田校长那儿，齐雯文运动了三寸不烂之舌款款说道：
“分配到二山中学以后，我发觉老师们的生活确实不怎么充实，娱乐活动太少了。现在乡政府禁止打麻将不准打扑克，谁还在学校呆得住呢？不是要求老师们住下来吗？为什么至今没有人愿意在学校住宿几个晚上呢？关键是，上完了课以后，闲暇时间太多了，难以消磨和打发呢。如果有一台电视机的话，大家看看里面的电视剧什么的，也就不会那么急着回家去了。何况现在年轻人分配到这里工作的也不少，大多数有是单身的，要是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可真让人愁闷的慌呢？”
田校长静静地听着齐雯文说完后，他说道：
“按常规，学校是不允许买电视机的，这台电视机很早就买了。”
“是吗？买了就看吧，搁在保管室里生锈，未免太可惜了。政策是人订的吗，规定上怎么说，你让它去规定好啦，为了规定我们总不至于不要活吧。”齐雯文继续说服道。
“不过，这事我还要同唐依勤他们商量一下。”田校长犹豫道。
“我问过涂主任，他说正想问你是否同意呢？也就是说他不反对，假如你同意修的话，他也就会同意的。”齐雯文狡猾地说。
田校长笑了，他说：“嗯，修不修，我在例会上再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开例会的时候，大部分老师都同意修理这台旧电视机。
“不过，要同修理的人订好合同，要保证二个月时间不出问题，修理费在一月以后再拿。”田校长提出了他的意见。
“那自然，不修好，我不会答应的，到时候不给他钱就是啦，放心！”齐雯文满口打着保票，信心十足的说。
可是齐雯文怎么会关心起学校生活来的呢？这还得从他认识万小霞说起。
曾经有一次，万小霞在谈话时流露出对自己父母的不满，她说：“在家里什么自由都没有啦，就连看电视也不得自在，一到十点半，我爸妈一定叫我去睡觉，而不管节目是不是好看，我真不大愿意回家去。”
齐雯文听说以后，牢记在心。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说服了校领导。齐雯文觉得自己打了一个大胜仗，心里别提有多得意。如果不是每次他都只找一个领导去请求，那么很显然他会是很难成功的。
齐雯文感到很庆幸：自己毕竟没有丢面子。
再说，电视机一直修理了两个星期。齐雯文也不怎么在意，这两个星期，他一直往返于学校与修理铺之间。
待到终于可以看清楚的那一天，齐雯文把那台18吋的电视机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检查，发现一对长长的正负帧被修理人员换掉了。齐雯文去问，修理人员不承认。齐雯文哭笑不得，只好瞒着学校的老师们，不说也就没事了。
学校的气氛终于有所改变，大家都不怎么玩扑克了。齐雯文对这台电视机着了迷，一天到晚调弄着，电视机雪花点不少，凑合着看呗，修理人员说还可以将断掉的天线换掉，这样就会更清楚些，可是，钱呢？齐雯文是算了的，能看一些节目就行。
有比较好的电视节目，大家都会挤着来看，人实在太多了，齐雯文便把电视机放在桌子上摆到厅堂里。有时学生们也会来凑热闹。那时候，电视机可是一个稀罕的事物，整个二山乡是没有几户人家拥有电视机的，据齐雯文所知，他知道一个学生的家里有一台比较大的电视机，还是黑白的。
齐雯文是最愿意把电视机放在自己的房间里的，最愿意万小霞坐在他的那把旧藤椅里看节目。万小霞眼睛近视，戴着一副棕色的宽边眼镜，齐雯文总是照顾她坐在最前面。有时候，张玉兰占着了那个位置，齐雯文心里便老大的不快，一有适当的机会，他便让张玉兰坐到后面去，藤椅是他齐雯文自己要坐的呢。
有了这台电视机，大家都很高兴。特别是齐雯文，他发现万小霞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而留在学校的天数却越来越多了。他以为是电视机吸引了她，可是他忽略了，气候变了，谁也不愿意早晨顶着寒风骑车返校呢，只要下雨了，实在太冷了，大家便都自觉的遵守学校规定，每个星期住上三四个晚上。
十九
清晰而白茫茫的月光洒在了这荒凉，寂静的二山乡村。这是一个黄土岗，黄土地上稀稀疏疏的有些高大的树木，房子稀稀拉拉的，排列一点也不整齐，横七竖八的。如果这个村庄能够稍微规划一下，倒还中看一点，可是乡里人比不得城里人到处讲究。
齐雯文，王明敏和万小霞等乘着月光，在宽阔的石子公路上散步，他们边走边谈。时间都好像凝固了，齐雯文真愿意这么永远地往前走下去。
万小霞谈起了在师专学习期间偷乘火车差点被罚款的事情，汪明敏在旁嘻嘻哈哈插话干扰她的叙述。齐雯文听着他们说笑，心里想着自己与同学也曾经有过这么一次经历，似乎还觉得不好意思呢。齐雯文觉得自己的经历太少，没有什么课谈的，因此他默默地听着别人说话，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突然，万小霞指着公路旁的一排高高的芦苇问道：“这是甘蔗吗？”
齐雯文抬头一看，正想说不是。王明敏已经说开了：“真是地地道道的近视眼，连芦苇都没有认出来。你讲是甘蔗，我掰一根给你，你可要吃啊。”
万小霞笑道：“我是不吃噢，好像是甘蔗呢。”
“是有点象。”齐雯文适时地为她证实了这一点，同时有肯定地说“不过，甘蔗可要比它粗多了。”
回到宿舍，万小霞说：“今晚看电视，不好看，我倒是想听一下录音机呢。”
“这好办，去拿就是啦。”齐雯文道：“你去拿肯定拿得到，你就说要听英语磁带。”
“我不去，弄不好让他讲一顿。”万小霞踌躇地说。
“汪明敏你去拿吧，拿录音机听一下没关系的。”齐雯文对王明敏说道。
王明敏嘻嘻嘿嘿地说：“我不去。”
“那我就去吧，这怕什么诶。”齐雯文一口应承下来。
果然不一会儿，他便把录音机从田校长那里拎来了。他递给万小霞，并关切的问：“有磁带没有？”万小霞说没有。
随后，齐雯文便把自己的一盒新磁带拿给了她，并告诉她道：“这是李玲玉唱的歌，声音蛮好听的。”
汪明敏打趣道：“小霞，给我听听，就十分钟。”
“不。”万小霞道，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汪明敏隔一会又向万小霞请求，回答仍然是，不。
齐雯文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他们逗着玩，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