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结局以前 -- 第十二章 结局以前（11）
谁也没有想到当天傍晚张巧会来结界找我。当时我在定泊山的西侧坐着发呆，我对面的山坡叫做忆丘，据说李页当年就在那里清除掉了我妈记忆。我回过神发现张巧已经出现在我旁边，以前我就知道她不寻常，但她能像九尾那样悄无声息闯进结界，仍旧让我感到有些诧异。
她缓慢的露出笑容，没有说话，表情像雕塑般，有明显的做作。我注意到她的手里握着长条形的布囊，隔着淡黄色的棉布仍旧可以感觉某些浩瀚灵能呼之欲出。她说，我给你们送剑来嘞。说着把布扯开，四周顿时溢出五色光泽，似圆柱般涌向天空，轻易震慑结界里的所有生物。
我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过来，看清布囊里面装着某柄古剑，红色，短而略宽，隐约透着庄严而肃穆的温度。我试探着用手触碰剑柄，它发疯般嘶吼，灵光突现，将我指头往后震开。我能感觉它对我的敌意，然后我就莫名其妙想起谁的音容笑貌。我没办法确定我的猜测是否正确，我承认我现在想的事情有点疯狂。所以沉默很久我才鼓起勇气询问张巧，我说，你哥哥呢。
四周继续在要命的死寂里面沉淀。我清楚的看见张巧侧着脑袋哭出声音，她说，你别多问，很多事情是注定的，我们都没办法扭转。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已经被眼泪所掩埋，当时山顶的风异常汹涌，我突然怕她被刮到别的地方永远没法回来。她继续说，还是那句，如果承霄回来，请转告他，我很想他。说到这里她背对我舒展胳膊，我意识到什么以前已经彻底终结，她的身体涌出跟古剑类似的光泽，浩浩荡荡，层层叠叠，像游龙般横掠半边天空。
然后她在光泽深处逐渐转变，萎缩，扭曲，最终还原而成另外那柄古剑，紫色，长而稍薄。我发誓我没能完全理解我当时的情绪，最近我已经在拼命鼓励自己面对某些事情，我想勇敢，我想果断，在我成功以前我没想到我会遇到张巧这么勇敢而果断的举动。她所化的古剑似乎忍着疼痛轻微颤抖，我能听见她的声音，她说，希望百年以后我能重新认识你或你们。然后两柄古剑伴随她的话音同时发出巨响，各色光泽像巨蟒或枝桠般来回穿插，最终聚拢，两剑融合并转变成新的形态，云纹吞口，宽柄薄刃，周身布满奇怪而杂乱的纹路。
我的异瞳又莫名的剧痛起来，谁的话音告诉我说，轩辕古剑。我尽可能保持我的情绪稳定，我用双手缓慢握住剑柄，当时周围沉淀的光尚未消散，我能感觉张巧跟张历的脉搏还在古剑深处蔓延，或许，除开他们以外还有其他很多人的嘱托甚至期望。我没办法逃避，这叫宿命，即使我在以前从未真的相信。
我突然间想到张巧舍身化剑以前没有丝毫怨愤，或许只有真正纯粹的感情才能这样吧，我很清楚她到最后仍对承霄抱有眷念。想到这里突然听见对面传来懒洋洋的叹息。我抬起头正好看见天苍站在忆丘旁边，他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淡蓝色的体恤，运动短裤，棉袜白的有些刺眼。整片森林在他周围投出葱郁而连绵的阴影，我发现他很多时候可以轻易让旁观者心存嫉妒。
他没开口，但我能够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脑海回荡。他说，可能你还没有听说，轩辕古剑是由嫘祖所化，因为自身具备神迹，所以威力比其他的神器强悍许多，但也正因如此，它受神迹限制，理论来说没有任何可能经历轮回转世。很久以前花神负责看守伏羲陵墓，同时确保轩辕剑的安全，她啊，同情心比任何人或神都泛滥，有感轩辕古剑救世艰辛，凑巧偶然发现昆仑镜的所在，就以灵镜威能带领轩辕古剑穿越时空，彻底摆脱神迹束缚，使它最终退化而成张家兄妹。其实稍微揣测就能看出某些真相，张历喜欢花神，张巧眷念承霄，除开所谓爱情，我想更多的应该是感激甚至报答。
我没搞懂他对我说这些事的原因，所以愣着没有答话。
他微笑着化成光束迅速消散。他残留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他说，你要记住，世间根本就没有纯粹的东西存在。
那晚我在房顶翻来覆去回想这半年的所有事情。夜空像浑浊的液体逐渐往西北面堆积。暮湖边缘隐约传来混响般的虫鸣。很多流萤在迷雾里晃动，我发现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觉头脑清晰。或许，生活原本就是列车般的运作模式，在特定的时间来临以后，谁也没有办法拖沓，我们必须出发。我埋着头审视我旁边的轩辕古剑，然后我就作出决定，我知道我已经让同学们等待太久。我猜他们肯定对我很失望吧，连我自己都想唾弃自己。
我没告诉家里任何长辈，我从定泊山的旁边离开结界，除开符纹跟轩辕剑，什么都没带在身边。五分钟后我出现在曹佳家的客厅，透过阳台可以看见夜空缀着明月，像玉石般，四周很多云霞缓慢飘散。郑晓晓在沙发旁边坐着，明显已经等我很久，眼睛深处被灯光折射出别的色泽。她站起来把我带到楼梯转角，面对曹薇房间的门，我能感觉她没以前那么淡定，我没说话，应该是愧疚吧，我到这时候才真的相信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她对我说，进门以后我会抽取你体内的女娲神石，你有必要知道神石离体所带来的后果，首先，伏羲神迹将跟你的意识融合，你要接受它浩瀚的回忆以及灵能，甚至可能影响你的思维，使你成为真的伏羲，而破茕的身份将会永远消失。然后，神石交由女娲吸收，神州结界即告瓦解，盘古元神将在五分钟内降临俗世，你也知道神冢其实是它魂魄骨骼所筑，原本女娲初愈，要跟它的元神交战已经没有多少胜算，如果我们还让它的元神接触神冢以致恢复神躯，那我们就别反抗咯，等死。
我知道她这么说的原因是她还没想到解决方法，我的智商有限，自然更没办法出谋划策。迟疑片刻，我说，那就别管盘古，先把神石提取出来再说。她没时间拖沓，勉强对我笑笑，似乎屏住呼吸，转身缓慢而坚定的推开房门。我跟着她走了进去，屋里很暗，眼睛适应以后发现曹薇躺在用床铺成的法坛里，祸害在靠门的床沿站着，旁边还有其他跟这件事有牵连的同学，比如承霄，姐姐，芷柠以及曹佳。
他们看见我的时候都莫名的露出微笑，祸害最贱，像发泄般，轻微给了我的胸膛几拳。郑晓晓到床边研究片刻，回头问我，准备好没。我承认我当时有些走神，我诧异的发现曹薇已经开始蜕变，肤质晶莹，额头隐约露出奇怪纹路，肚脐以下已经化成传说里的蟒身，鳞片润泽，映着细微光芒缓慢溢出波纹。然后我就开始后悔自己因为某些情绪拖延那么久的时间，我想狠狠揍我自己，我在以前从没意识到我居然如此自私。我拼命的咬着嘴唇稳定情绪，我对郑晓晓说，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