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结局以前 -- 第十二章 结局以前（6）

周五傍晚我在我自己的屋里看动画片，其实演的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偶尔下意识的拨弄通讯黄符，似乎在等谁的消息。阳台对面的暮湖被夕阳染成暗红，随风荡开波纹，仿佛深处有另外的颜色。好多白鹤伴随嘶鸣划破天际，沿岸的水草又茂密了，动物在几簇芦苇里迅速跑过。我莫名的想起学校旁边也有湖泊，云泽，曾经我跟他们无数次从旁边经过，我能想起水面涌来的风，像触手般穿越我跟谁的耳畔。其实并非只有漫长岁月才叫人生，有的时候即使很细微的片段，很短暂的剪影，很模糊的感动，都将追随我们直到肉体糜烂。

这样胡乱想着我意识到我的脑海深处传出某些声音。以前姐姐跟九尾狐曾用这种方式跟我意识相通，现在出乎意料换成承霄。他的喉咙有些沙哑，接近哽咽，以致我没办法完全听清。他说，快来我家这边。我没时间区分幻象抑或现实，穿着拖鞋就从沙发旁边遁了出去。我知道我没有天苍那么冷静，遇到某些状况容易悲观，或许性格作祟，这次也是，途中反复祈祷别出什么难挽回的差错。

转眼赶到海棠小区门口，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已经可以感觉暗流纵横。四周尚未黑透，路灯在冷清的街角逐渐倾斜。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猖狂，我的体恤被迫紧贴我的胸膛，旁边几株榕树筛糠似的拼命颤抖。雷声沿着虚空滑落，撞击地面形成波纹，在街道的尽头翻滚。闪电偶尔映亮半边天空，可以看见乌云聚拢形成圆锥，逐渐蔓延，似乎要把地面刺穿。

我刚踏进铁门就察觉到四周已经被承霄的异能完全笼罩。路边原本有老人在闲聊，微张的嘴没有办法闭拢。妇女牵着京哈的手僵在半空，好多麻雀在屋檐边扑翅欲飞。然而昆仑镜能控制时间流逝，所有这些暂时如雕塑般彻底凝固。我凭直觉走向小区深处，或许女娲神石显灵，居然可以让我忽略昆仑镜的影响活动自如。越往前走越能感觉某些暗涌撞击我的意识，我能感觉起码四股力量来回纠缠，明显超越人类极限，勉强维持稳定状态，如果，其实没有如果，至少我没敢想如果失衡将会引发什么样的灾劫。

好不容易来到小区花园，四周异常静谧，我没说话，我被我看见的景象撼动神智。当时承霄站在某株垂柳顶端，胳膊伴随寒光浮现经络，白色神迹在肩膀的附近绽放，如羽翼般，遮住半边天空。蒋昕，掌情欲的心魔，面对承霄站在四楼阳台旁边，魔元被五色的光泽禁锢，有些暗淡，飘来荡去似乎企图挣脱。其实很好想象压抑魔元的是姐姐，她在蒋昕旁边展开神迹，胳膊甚至已经穿越骨骼插进他的胸膛。我没明白姐姐准备做些什么，我只清楚她的神智尚未清醒，神迹虽然灿烂，那次所吞噬的魔元却比灿烂更加刺眼。她的肉体似乎失去控制，眼仁变成红色，异瞳初次张开，淡紫色的魔息飘散以后如烟似雾。

我朝花园深处跑出几步，发现天苍站在花坛旁边，凝着半空，后羿神迹沿着他的肩膀绕成圆环。他察觉我出现回头看了两眼，似乎想说什么，我莫名的感觉心酸。最终他犹豫着把话咽进肚里，重新专注半空，攥紧血弓摆开架势，胸膛微挺，裤腿卷到膝盖附近露出古铜色的腿肚，以及半截纯白色的棉袜。我回过神听见承霄用沙哑的声音哀求光神，他说，你没道理输给魔元，放开执念做你自己，我们历尽无数轮回才能重逢，别让历史重演，答应我哎。姐姐玉石般的脸庞涌起焦躁，似乎准备顺从，被魔元所感染的半边却发出了哀嚎。她的手在蒋昕胸膛里面反复摸索，蒋昕满脸痛苦，眼睛附近隐约浮现蚯蚓般的青筋。

看的出来承霄拼命维持时间停顿，继续对光神说，我们放弃好么，别惦记着报仇，我求你哎，四海瓶的魔元你已无法承受，如果继续吸取他所持的魔元，你会毁灭你自己的，别犯傻哎。姐姐似乎没有听见他的任何只言片语，胳膊从蒋昕的胸膛缓慢抽出，蒋昕甚至没足够的能量嘶吼，魔元已经被她攥着缓慢而彻底的脱离躯壳。我突然间明白她的企图，有些迟钝，想靠过去帮助承霄阻止她做傻事，刚走两步就被天苍用所谓的神迹推开。与此同时乌云深处涌来雷鸣，像炮仗般，将彼此的耳膜撞痛。然后红色神迹如花绽放，落在姐姐跟蒋昕的中间，刚离体的魔元跟它抵触迅速射向半空，刑天笼着青烟显出法相，舒展胳臂刚好把它捏在掌心。姐姐嚷着什么准备跟他硬抢，无奈身体被承霄的异能封锁，勉强迈出两步，魔元混着神迹丧失光泽，再没办法移动哪怕分毫。

说不清楚当时刑天什么表情，他朝姐姐凝望好久，神迹突然化成光束刺进她的额头。开始姐姐拼命颤抖，我没搞懂来龙去脉，准备帮她，却始终被天苍的神迹阻拦。而承霄在这个时候居然站在刑天那边，配合他的动作拼命禁锢住姐姐的身体，偶尔侧着脑袋，我能看见他的眼眶因为悲恸完全变成红色。后来过来很久姐姐总算陷进昏迷，躯体浮在半空，如花朵般，松软而又轻柔。刑天效仿她的方法操纵神迹从她体内抽出魔元，她的神迹在刹那间重新铺满俗世，温暖的，灼热的，跟我记忆里的姐姐彻底没有差别。刑天垂着脑袋凝视天苍好久，轻微抚摸鼻梁，犹豫片刻终究将面前的两大魔元同时吞进肚里。四周莫名其妙传出呻吟般的哭喊，我想起他很久以前曾经说过他要令此劫的天地重生，莫名有些恐慌，泪水莫名其妙溢满眼眶。然后他朝天苍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歪着脑袋，瞳孔已经溢出淡紫色的魔息。

他说，哥哥，到时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