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逢不是重逢 -- 第十章 重逢不是重逢（11）

在第二场开始以前姑姑播放消息，赵未格的队伍已经取得决赛资格。天苍下意识的望着我的眼睛，身体微微往前倾斜。终于他决定了自己出场，我紧跟着走进空地中央，四周不知为何刮过异常汹涌的风。宁姨犹豫片刻宣布比赛开始。天苍亮出血矛摆开架势，额头晶光璀璨，血幕在肩膀后形成深红色的羽翼。我讽刺的庆幸自己从开始到现在从未真正跟他敌对，初次站在不同方向，难以否认他身上的气势让我觉得恐慌。我不知道我有多少胜算，也许无限接近于零。我抬起手放出符纹，五张金刚黄符绕着我的肩膀不停打转。似乎整个赛场平静下来。他在无声之中扑到我的面前，血矛不知什么时候变成血弓，两束金黄色的阳光直指我的胸膛。我跳起来撑开绿色护墙，光束折射回去，被他扣起法印重新驱散。他说，王家禁术，血控灵媒。我忍不住骂出声音，禁你麻痹，这么狠呐。他没想象中的严肃，歪着头说，不狠怎么可能赢你。说话期间禁术已经完成，伏羲形象侵占全场，在他头顶远远朝我抡起拳头。

我知道我如果不出全力转眼就要落败，犹豫片刻，退开几步扣起法印。我说，李家禁术，瞳天。由于异瞳威力太过巨大，小的时候姑姑担心我没能力驾驭，按照家规将其封印，去年跟钟瑶在学校厮杀那次因为担心天苍而破解开，仔细推算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完全调动异瞳所蕴含的灵能。四周空气似乎受到影响凝固起来，地面不断颤抖，石屑混着草根缓慢上升，天空刹那之间仿佛被人撕开，裂口深处出现浅褐色的眼珠，逐渐放大，铺满半边空地，抬头甚至能够看见它的血丝。天苍察觉危险猛的往后跳开，伏羲形象蜷缩起来形成壁垒。与此同时眼珠射出银光，极细，极快，闪电似的插进土壤，伴随轰鸣四处扩散，最终浩浩荡荡翻滚起来涌向天苍。爷爷跟天苍的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沿着空地撑开护罩。看台上边鸦雀无声，偶尔传出某些人的喘息。宁姨下意识的挡在王坦跟飞姐的面前。银光在两秒内反复撞击伏羲形象三百多次，无数光束来回跳跃，现场逐渐被刺眼的色泽完全笼罩，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时候战况如何。

隐约听见天苍喊了几句什么，伏羲形象舒展胳膊直立起来，探出拳头砸碎半空中的眼珠。我受自身灵力反噬差点跌倒，胸腔涌出闷响般的酸痛。银光失去支撑不断炸裂，在护罩的包裹之下摧毁伏羲形象，翻滚半天形成圆柱迅速向上升腾。空中划过某些声响，云层飘散，所有喧嚣重新归于宁静。天苍握着血剑驱散氤氲再次扑到我的面前，除了体恤破开几条口子之外没受任何损伤。我赶紧朝左边躲开，符纹转为木剑形态，凝神静气，见招拆招，丝毫不敢大意。王家武学讲究迅猛，李家武学在于灵动。我跟天苍对彼此的了解甚至已经超越自己，这场比赛最宝贵的地方正在于此，如同面对跟自己在作战，诡异而又让人兴奋。转眼三百回合，谁也不能真正占尽上风。天苍卖个破绽跳出圈子，扣起法印，血雾环绕空地形成七个分身。我在他的脸上察觉某些不寻常的神色，心脏轻微收缩，掏出黄符下意识的做好准备。他说，王家禁术，八式合击。分身依照他的心思念动咒文，地碎，天光，云裂，风残，山崩，焰舞，海啸，林密，天光八式同时展开，整片空地转眼被汹涌的气息吞噬。视线变得模糊，各色光泽聚成黑漆漆的雾霭。我豁出去跟他死磕，不断变换法印，脚下所有土壤伴随嘶吼来回翻滚，跟刚才的天空似的，睁开眼珠窥视凡尘。我说，李家禁术，瞳地。眼珠指引无数碎石浮在空气深处，每粒砂砾似乎都凝聚着地力，昏黄的，厚重的。四周不断产生碰撞，烟雾伴随巨响变得更加浓郁，偶尔掠过几缕金光，在彼此的额头泛起暖融融的色泽。

算不清楚具体僵持多久，土壤停止动荡，光泽趋于暗淡，看台旁边不知传出谁的欢呼爷爷跟天苍的奶奶认准时机拆开护罩，避免殃及旁人，把残余的力量完全引向迷林上空。雾霭散开之后我和天苍面对面的站在中央，宁姨审视片刻，宣布平局。当时我的符纹紧贴天苍脖子，他的血刺也凝固在我的胸口。四周从未如此宁静，观众迟疑半天终于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天苍收掉术法冲我咧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伸手用力搂着我的肩头。我侧着头没敢吱声，也许，这个结果再好不过。

从开始就注定的吧，没输，没赢，所有东西照旧往前混乱而复杂的发展。

第三局在半小时后出现结果，天苍那队最终取得决赛资格。其实不能单方面的责备王坦懦弱或者其他什么，确实芷柠太过强悍，某种程度来说甚至已经超越天苍。王坦开始跟她打的时候拼尽全力，黑色太刀初次转变形态，从长到短，从细到粗，最终形成两柄亮晶晶的光刃。芷柠偏向灵媒，借助蚩尤神通，右手指尖隐约泛起神迹般的气息，瓦解对方所有攻势，穿越阻碍化作黑色长矛。王坦勉强跟她拆了几招，几乎展开所学全部术法，筋疲力尽之余打算祭起金丝红绳。芷柠发现他的动作，主动停止进攻，唇角不自禁的弯了起来。王坦不知为何觉得恐慌，右手颤抖半天不敢放下。芷柠侧着头说，青龙对我没作用的。王坦听她说完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没有丁点胜算，垂着脑袋收掉太刀，转身走到空地边缘，对宁姨说，算嘞，认输。

我以为他多少有些难过，打算随便安慰几句。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冲我露出笑容，恬静而平和的，没有任何杂质。

决赛时间初步定在下午四点，吃过午饭还能躺会补充体力。赵未格在饭厅门口碰到我跟天苍，斜着眼睛审视几次，搞不清楚什么心态，漫不经心冲我点了点头。姑姑在暮湖边单独跟我说话，我以为她不满我没进入决赛，心想骂就骂呗，反正我尽力的。没有想到她对这件事的看法极其单纯，眯着眼睛保持沉默，伸出右手，小心翼翼替我整理衣角。我迷惑了半天不敢吭声。她似乎在回想多年前的某些事情，迟疑片刻，微笑着说，今天真不错呐，没丢李家的脸。说完垂着脑袋走向结界深处，背影在恍惚间越来越小。旁边刮过微风，芦苇来回摇摆，暮湖映出头顶整个金黄色的太阳。

下午四点以前天苍率先赶到指定赛场。赵未格在钟声敲响之后才在对面出现。我跟王坦拎着许多零食爬上看台，飞姐跟在后面小声哼着什么。看来观众跟演员的心态确实不同，心里没了包袱做什么都轻松。我们在赛场的北面坐下，刚想打开薯片，突然听见许多声音呼唤我的名字。我往左边看看没有发现异常，转向右边正好看见曹薇冲我招手。曹佳坐在旁边，明显担心天苍，点头之后赶紧重新盯着空地。我诧异的发现她俩左侧还有三个祸害，若言戴着墨镜，张历懒得说话，唯独张巧挪开位置招呼我们过去。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初赛那天他们就赶到了李家结界，担心影响我们比赛，在曹佳的建议之下没有出来起哄。当时我在张巧旁边打开薯片，曹佳递了什么过来，告诉我说，木沐让我转交给你。我道着谢伸手接住，看完突然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无法保持宁静。其实不算贵重物品，只是从木沐的记事本里撕下来的某页，上面有今天的日期，写着，落日弓现，四海瓶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