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神降临 -- 第九章 死神降临（7）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扶起飞姐检查伤势。肌肤接触的一刹那以为自己碰到冰块。她迷糊着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一丝戾气。天苍手忙脚乱从我裤兜里面掏出疗伤黄符。还没点燃就被飞姐身体里的力量完全瓦解。她在谁也没料到的情况之下睁开眼睛，似乎无比茫然，照准我的肩头狠狠来了一口。我咧咧嘴差点没喊妈妈。女娲石的灵力排斥一般喷薄而出，把她朝着云泽方向一下弹开好远。天苍一脸疑惑盯着我看。我自己也没有搞清状况。乌云黑压压的似乎紧贴头顶。飞姐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肩膀左侧多了一片光泽。来自身体深处，却不属于自己。阴暗的，冰凉的，谁也没有想到的。魔元。

天苍故作镇定不敢亮出血刺。符纹不受控制从我右手溢出。上次李页使用之后我也能够转化第四形态，现在它像光束一般萦绕在我和天苍的左右。飞姐不知为何显得特别反感，野猫似的蜷着身子扑了过来。魔元在她身后张开毛茸茸的羽翼，乌云里的雷电化成一张巨大的网。我和天苍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软绵绵的跪了下去。紧紧一瞬间的空隙。月光如同幕布一般隔在中间，暖融融的色泽完全克制对方。飞姐打算挣扎，双眼被散乱的情绪涨得通红。另外一束金光涌出地面，在她身侧形成层层牢狱。我和天苍勉强站直身子。愣了一阵。发现姐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半透明的神迹跟所有的光芒连成一片。

她说，总算逮到你了。

飞姐张开嘴巴发出低沉而干涩的男声。她骂，瘟神，满天瘟神。声音似乎曾在哪里说过。

神迹在抗衡间荡开水纹。姐姐又说，多少年了，你还不懂，人心不是你能完全控制住的。

飞姐身体里的男人打算反驳。姐姐抢先开口，事实胜于雄辩，刚才飞姐不肯动手就是明证。

魔元在黯淡的情绪之中失去光泽，乌云也像烟雾一般缓缓被风吹散。姐姐没再搭理对方，转头看了天苍一眼。唇角扬起不知想笑还是其他什么。她说，花神曾说你和芷柠的事注定有人相助，对吧。天苍摸摸鼻梁似乎猜到一些什么。姐姐又说，别问其他，你先见见故人再说。随手在空气里拉开黄泉通道，阴湿气息跟云泽的浪花混淆。伴随哀嚎，以及凄怆。浅紫色的光芒之中缓缓显现一个人影。女生，十五六岁，穿了蓝色校服，眉眼十分精致。我想起我曾经跟谁去过一次地府，似乎在奈何桥附近跟她见了一面。她是生魂，不甘了断尘缘，自愿留于阴阳交接之处等人。当时她在我的身上察觉什么，打量半天之后失望的说，不是他，不是他，可是你为什么会有他的气息。现在回想起来我知道我基本已经猜出她的身份。

月光懒洋洋的洒在云泽表面。天苍愣在原地不敢吱声，似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害怕一不留神一切重新归于虚无。他轻轻说，丫头。后面的话怎么也没办法挤出喉咙。丫头同样一声不吭，一步一步走到近处，轻飘飘的身影差点被风吹散。天苍吸吸鼻子努力克制情绪，抬头发现丫头的手挥了过来。魂魄不能与人接触，唯独灵者例外。这一巴掌如同春雷一般响彻云泽。天苍张开嘴巴半天没能出声。反而丫头咬了咬牙流出眼泪。她说，你他真不像个男人。天苍完全搞不清楚头绪，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丫头继续拳打脚踢，小而软的拳头雨点一般砸在他的胸膛。她冲他吼，你个智障，缺心眼的，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芷柠。天苍听见芷柠两个字的时候明显楞了一下。伸手攥着她的胳膊，好半天才控制情绪。一字一顿的问，丫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丫头总算注意到他左脸上的烫伤，心一下子软了，似乎明白什么，蹲在地上孩子一般哭出声音。天苍轻轻抚摸她的肩膀。暖风呼啸而过，月光如烟似雾。

丫头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缓缓说了一些天苍一直不知道的事情。

高二下期芷柠出现。丫头主动退出纠纷。在她看来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宽容。选择尊重对方，尊重重逢美好的一切。从做决定开始知道离开人世，即使恶灵附身也没找过天苍。记不清楚星期几的下午，她跟平常一样肚子回家。长时间的附身状态几乎耗尽力气，每走一步都像长袍一样浑身酸软。转过街头的一瞬间发现芷柠靠在墙上。双手环胸，戴了耳塞，夕阳余晖之下仿佛猫一样优雅而懒散。丫头垂下脑袋假装没有看见。芷柠撇了撇嘴挡在挡路中央。谁也没有说话，四周一片吵嚷。她在丫头骂人之前伸出手指念了一句什么。丫头身体里的怨灵如同厌恶一般没了踪影。她说，别委屈了自己。不知出于关怀还是同情，语气里面没有丝毫起伏。丫头反应过来想说谢谢，转头发现她已走过马路。双手插进衣兜，脑袋微微左偏。书上写过，这个姿态，代表寂寞。

之后每隔三天芷柠都会在道路的转角出现一次。为除灵而除灵。没有任何语言或肢体的交流。谁也不肯承认存在别的关联。直到。直到某个噩梦般的日子降临。其实表面没有任何差别，丫头自己也没察觉异样。上课。吃饭。走路。喝水。所有细节都太过于平常，以致另外一些事情在记忆里显得特别深刻。当时落着淅淅沥沥的雨，路上几乎没有半个行人。丫头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被莫名的力量控制。回想起来缺了半截画面。总之她在芷柠扣起法印之前伸出右手，不知名的力量仿佛爆竹一般喷薄而出。芷柠一声不吭倒了下去，血从嘴里溅到对方身上。雨水似乎也变成了火辣辣的红色。丫头咬了咬牙蹲下身子，捂紧耳朵还能听见声音。一个男人告诉她说，杀了芷柠，杀了芷柠，你就可以拥有天苍。或许某个瞬间她曾真的相信这些鬼话。矛盾过。挣扎过。最终没能战胜灵魂里的纯真以及善良。她耗尽她所有的力气控制身体。汗水在嘶吼中浸湿她的体恤。她说，快走，芷柠你快走呀。芷柠无奈而痛苦的意识到了魔元。勉强聚集最后一丝灵力展开遁术。

当晚丫头被家里人当成病危送进医院。天苍收到消息风风火火赶到病房。发现不了魔元的他一直相信转机。芷柠不同。之前接触过了。透过重症室的玻璃甚至可以看见魔元正在一丝一丝蚕食生命。时间在无奈与焦急中匆匆流逝。吃药。打针。手术。丫头一直出于半昏迷的状态。最后一天晚上天苍在病床边呆了半个小时。削苹果的时候丫头问他是否真的爱过自己。他点点头。芷柠正好走了进来。持续十多年的误会由此开始。当时天苍其实像个逃兵，害怕尴尬提前返回学校。芷柠晚走十来分钟。最短暂的时间其实最能致命。快十点的时候魔元再次爆发。整间病房被异样的气息笼罩。时间停滞不前。空间出现断裂。芷柠无论怎么强悍也只属于六道众生。即使灵力超群。即使拥有红绳。也不可能跟浩瀚的魔元相提并论。新伤旧患一并发作，三魂七魄差点溃散。关键时刻丫头总算恢复意识。凭借最后一点善意控制身体。她说，我他死也不会成为谁的傀儡。说完之前把水果刀狠狠捅进心窝。太突然。太剧烈。魔元失去宿主转眼消失不见。芷柠蹲在地上不敢哭出声音。

之后。除了让丫头的尸体看上去是病死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