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神降临 -- 第九章 死神降临（3）

整个晚上在忙乱与疑惑之间缓缓流逝。

第二天的阳光无比灿烂，天空干净得像被人洗过。或许姐姐暗里动了手脚，也可能是刑天。天苍醒过来的时候几乎痊愈，除了左边脸颊拇指大的烫伤。他在厕所照了一会镜子，没像我们想的一样抓狂。反而笑嘻嘻的问我像不像朵菊花。去学校的路上引来无数人的目光。某种程度来说我不得不表示钦佩。他没回避，也没胆怯，甚至没有丁点的不自然。所谓优雅，其实就是面对任何状况都能从容不迫。

相比之下冉创跟毛大志悲惨得多。骨折的骨折，残废的残废。凑巧做手术的时候都因麻药剂量过少中途痛得死去活来。有没有人，或神，动过手脚，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就像天苍说的，人贱，自然有天收嘛。日子仍旧平淡而混乱的流逝。周三下午峰兄宣布接纳一个从音乐系转过来的女生。天苍下意识的抬起脑袋。没有猜错。一分钟后芷柠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冰蓝色的体恤正好跟天苍的类似。

似乎越来越复杂了。天苍永远揣测不出芷柠到底在想什么。如同我和承霄不懂他真正的心思一样。越靠近，越陌生。即使面对面的站着也没办法亲手触碰。芷柠初来乍到根本没有任何朋友。除了我和承霄之外基本没谁搭理。而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愿跟人交流。上课戴了耳塞打盹。下课望着窗外发呆。偶尔趴在桌子上面写写画画。天苍不知为何每次走进教室都会变得暴躁。不说话。不耍宝。习惯一边走神一边下意识的瞄向某个方向。大多时候拼命压抑情绪。左脸上的烫伤特别显眼。另一方面。女人是敏锐的动物。虎妞等人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反常跟新来的某人有关。流言蜚语沸腾起来。有议论。有评价。有指责。芷柠自始至终没有澄清什么，在她看来似乎根本没有意义。就像高中时的天苍一样，带上耳塞假装与世隔绝。而天苍在看似忍不住的状况之下仍旧保持沉默。原本单纯的爱变得如此复杂。似乎忘了怎么开始。也猜不到如何结束。

另外一些复杂的事发生在了周三晚上。

承霄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云泽附近翻滚一片红云。我和天苍在客厅里也感觉了某种沉甸甸的气息。熟悉，却又不太清晰。木沐在二楼问今天几号。这厮一向记不清楚时间。天苍回答她说，二十五吧。她从楼梯走了下来，拿着蓝色的记事本。看我一眼。小心翼翼的说，旧历二月初一，万世恶灵重现。我和天苍还来不及怀疑或者相信，云泽西岸已经涌起暗紫色的霹雳。窗户外面一片璀璨。空中浮现红色神迹。没错。刑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破开封印。被束缚的万世恶灵残骸重新凝聚成形。天苍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粗话。世界在异样的气息之中颤抖。转眼安宁下来。天空仍旧清澈。

第二天的清晨我和天苍收拾行李赶往重庆管辖内的一个县城。姐姐无法推算刑天的想法和行踪，只能确定万世恶灵聚集在了南方。准确点说就是这个县城，綦江。到的时候天空尚未完全明朗，一条大河在晨曦中泛起波光。我和天苍在最高的山坡俯瞰下去。发现整个县城分布在大河的两岸。左右靠山，前后临水。不繁华的街道反而藏着一种雾蒙蒙的生机。天苍抬起右手。告诉我说，小的时候我曾来过。顺着他的手指看见一座弯弯的桥。像巨大的彩虹一样充满张力。他说，当时我才八岁，它曾跨过一次，死了四十多人，我爸让我前来实践怎么超度亡魂。说完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过于敏感。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却又始终想不清楚。回过神来发现山路左侧走过一个中年男子。我愣了愣没有说话。其实看不清楚对方。只是一时之间被情绪所俘获而已。至于到底什么情绪，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当时他远远的打量我的整个身体。从头到脚，一丝一毫。隔着浓雾看不清楚表情，却比看得见的更加深刻。头顶潮湿的风呼啸而过，一群群的飞鸟无比聒噪。天苍催促我办正事。中年男子似乎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山顶。我发现我常常像个女人一样稀奇古怪。在他背影之中隐约想起某个人的身影。对于孩子而言最高大的，同时也是最可靠的身影。

之后整个上午我和天苍把綦江的大街小巷转了个遍。别说万世恶灵，连一丁点怨气也没找到。中午在彩虹桥附近随便吃了几个炒菜。天苍甚至怀疑是不是我姐姐搞错地方。吃完慢悠悠的走到桥上。我低下头忽然明白过来。刚才之所以会觉得不对，在于此处死过四十多人，即使王家曾经安排超度，或多或少也会残存怨气。可是附近，包括整个綦江，似乎被什么所中和，或者被什么所掩盖，干净得像从未发生惨剧一般。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天苍之后发现桥下透出灵光。其实不是我发现的，是女娲石，它在我的体内发出哀鸣般的响声。天苍扣起避水法印准备下水一探究竟。旁边几个女生愣头愣脑望了过来。另外一些路人七嘴八舌绕成一圈。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拽着天苍离开。我对他说，等晚上吧，现在下去人家以为你自杀呢。天苍挠了挠头笑个不停。

在滨河路来来回回走了半天，河畔的风比云泽的更加温润。夕阳逐渐落到山的另外一头，余晖喷薄出来染红半边天空。最终缓缓沉淀，被繁星所取代。夜里的彩虹桥显得格外诡异，跟水里的倒影合成一张巨嘴。我和天苍从河边的沙滩摸索下去，避水法印把水隔在身体一尺之外。四周黑漆漆的，偶尔有鱼掠过。耳朵深处除了水声再也没有其他。天苍聚起寒光指引方向。我体内的神石拼命颤抖。水底响应似的涌出一圈一圈光晕。天苍亮出血刺走在前面，不由自主喊了一句什么。我转过头看见篮筐大的光球，正中裹着一个四方形的铜鼎。四足双耳，纹饰残缺，微微发出一种花朵般的温暖光泽。女娲石在我和天苍反应过来之前解开疑惑。一个声音告诉我说，神农铜鼎。水流忽然之间汹涌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拉扯。天苍稳住身形准备抓住铜鼎，一个身影猛的挡在两者之间。是个女生。湿漉漉的头发紧贴额头，体恤在深水里不断摇曳。我的异瞳毫无预兆痛了起来，脑海里面反复出现一些画面。纠结的灵魂，凄厉的叫喊。我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冲天苍吼，她是万世恶灵。天苍吓得半死，赶紧扣起法印，鱼雷似的激射出了水面。我没有动，看清什么之后身体不受控制。不是胆怯，不是恐慌，而是一种至今为止从未出现过的悲愤以及震惊。详细点说。之前李晶作为中心怨灵接受超度，此时万世恶灵有了另外一个中心。熟悉的。亲切的。永远无法忘记或释怀的。她叫，钟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