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家媳妇 -- 第八章 王家媳妇（7）
一切一切在疑惑中冻结起来。
刑天饶有兴趣看着天苍的脸，目光清澈得像一个三岁小孩。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完全消散，阳光静悄悄的落在彼此肩头。他说，对于千万年的时光来说，其实仇恨已经不重要了。感觉他的语气不像释怀，而是一种被勉强的无奈。还有嘲讽，已经鄙薄。我一下子想起中午木沐说过的话。她说，今天刑天不会做坏事的。总算不再保持紧绷状态。天苍回头看了看我，神情庆幸而又迷茫。忍不住问，那你准备干嘛。刑天没有回答。微微出了会神。继续低声讲述他自己的一些情绪。他说，现在于我而言最重要的。说到这里学着天苍摸了一下鼻梁。唇角隐约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容。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说，就是复仇。最后两个字像掉进池塘里的石块一样打破所有安宁。语气平缓，声音圆润。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不同于刚才的威慑。而是来自内心深处。永远不会被外界的任何一种力量消除。
天苍勉强克制情绪。皱着眉头喘了口气。咬咬牙问，你想怎么报复。
刑天似乎没有听见。仰头伸了一个懒腰。胸膛迎着阳光上下起伏。他说，这个时代真好。
天苍大概疯了。大声骂了一句。好你麻痹，问你话呢。
刑天自顾自的环顾四周。愣了一阵，转头感慨，人的品味看来提高不少。
天苍彻底无语。我和承霄也是。对视片刻不知如何是好。
刑天似乎想起什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咧了咧嘴，对我们说，去解放碑替我选选衣服怎样。
天苍忍着没有笑出声音。嘁了一声，冷冷的说，形象设计要收费的。
刑天想了想说，公平交易如何。
天苍转头看了我和承霄一眼。我耸耸肩示意他自己做决定。他想了想，对刑天说，你想怎么交易。
刑天低头微微思索一阵，哥们似的搂着天苍肩膀。答道，衣服合适的话，我会告诉你们我想怎么报复，还可以说其他一些重要的事，比如。说完故作神秘瞟了我们一眼。
我和天苍假装毫不在意。承霄傻兮兮的问了一句，比如什么。
刑天笑了笑说，比如女娲为什么会受伤跌落凡尘。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平息所有喧嚣。四周静得可以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天苍还来不及开口。我抢先说，成交。承霄像看怪物一样转头看我。刑天没再继续啰嗦，瞳孔隐约泛起光泽。空间产生扭曲。脑袋一片混乱。三秒之后出现在了解放碑的某个街角。
重庆第一商圈人来人往。无数男女老少擦肩而过。神迹威慑之下谁也不敢正视刑天一眼。我们走进附近一家商场。门口立了牌子，写着，衣冠不整，恕不接待。保安望着刑天没敢吭声。上楼之后旁人越来越少。最后连各个店里的售货员都没了踪迹。
刑天漫不经心取了一件蓝色体恤。对着镜子比划一阵，转过头问，这件怎样。我和承霄同时把目光从刑天身上转向天苍。衣着方面他是专家。几乎达到痴迷地步。常说自己讲究习惯于时尚的统一。即使天气再热也穿纯白色的棉袜。什么裤子搭配什么鞋子。什么衣服适合什么发型。从来不像脑残一样讲究另类或者花哨。只有两点看法。第一，自己喜欢。第二，不碍观瞻。准确点说刑天算是找对人了。
天苍瞥了体恤一眼，摸摸鼻梁没有说话。转身走进另外一家专卖。逐个货架翻看一阵，挑出一件白色卫衣。递过去说，穿上试试。刑天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唇角勾起阳光般的笑容。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卫衣已经套在他的身上。承霄转头冲我咧了咧嘴。不得不承认祸害的眼光。整件衣服仿佛量身定做一样。无论面料、款型、大小，都跟刑天完全搭配在了一起。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穿上天苍选的衣服之后。他俩忽然显得更相似了。
之后半个小时。天苍开始挑选裤子。刑天兑现承诺说了这样一些事情。
宇宙由初生到毁灭称为一劫。女娲结界也好。盘古结界也好。我们所生存的空间早已历尽万劫。鸿蒙初开。天地毁灭。再初开。再毁灭。所有一切，包括众生，包括因果，在盘古的眼里始终如同游戏一般必须遵循规则。它是天地之间第一个神。没有阴阳或者正邪之分。唯一追求就是创造自己想象中的理想世界。用现在的观点来说应该叫做一种完美主义。不能接受任何瑕疵。不许出现丝毫纰漏。一旦理想跟现实相冲突就会不顾一切毁灭所有。女娲作为妹妹从来不曾发表言论。审视他的所作所为。端详天地间的一切。人们珍视的，彼此眷念的。还有希望，以及拼搏。一次一次消亡。一次一次重生。对哥哥的仰慕逐渐转化成了憎恨。在上一劫结束之后统统爆发出来。她向盘古宣战。亿万年来初次显出庄严法相，蟒身如同蔓藤一般爬满苍穹。九尾灵狐在左，五彩神石在右。星云般的灵力沿着混沌时空闪闪发光。就连盘古也在一瞬之间意识到了危险。
麒麟一直以为它是天地之间第一个弑主的孽畜。其实不对。早在它帮光神对付镜神之前，触龙已经毅然决然背叛盘古。她跟女娲一样同情天地万物。或许出于一种最原始的母性。不愿看到毁灭。不想经历重生。始终认定盘古没有权利剥夺人世间的任何欢喜以及忧愁。正是这一念头彻底改变整个宇宙。原本僵持千万年的战况失去平衡。女娲抵御盘古。神石抗衡巨斧。触龙神与九尾趁机打破屏障。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女娲缓缓扬起左手。所有光芒凝结成了一条无比璀璨的线。盘古反应过来之前被它洞穿胸膛。神识被迫转移到了女娲神迹之中。其他一切四下溃散。气化清风，瞳化日月，骨化山岳，血化江海，连同万千精魂一起汇聚成了一颗星球。女娲称之神冢。俗人称之地球。在之后的千万年里如同一种精神寄托。女娲继承遗志重新打开混沌天地。盘古斧在她的手里显得异常沉重。创神，造人。制定因果，规划定律。这一劫的世界里面总算有了一丝安稳以及平和。
至少表面看来确实如此。
刑天说到这里已经换了天苍选的裤子。棉质，灰色。他跟天苍一样属于衣架性质。肩宽腿长，轮廓分明，穿什么都出神入化。天苍低头给他理了一下裤腿。他撇撇嘴孩子似的笑了起来。我从镜子里面看见他俩几乎凑在一起的脸。一时之间差点分辨不出谁是祸害谁是刑天。承霄也是一样，冲我吐吐舌头没敢吭声。天苍转头冒了一句，接下来是鞋子。似乎选上瘾了，眉眼之间一片兴奋。刑天伸长胳膊搭着他的肩膀。愣了一阵说出另外一些事情。
女娲没有完美情结。却偏执于是非公正。特别是在经历上古几场诸神混战之后。心里面的厌恶如同泉水一般不断涌出。除神之外。人也如此。为了满足欲望泯灭天良。唯利是图，背信弃义。引发战争，挑起毁灭。甚至在疯狂中萌生出了魔元。女娲开始重新审视对他们的同情。隐约体会到了盘古当初灭世的心。或许根本不是世界不够完美。而是世界上的生物太过龌龊。开始这个念头只是一个小点。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扩散成面。最终沉淀在了脑海，越来越深刻，越来越具体。差点让她成为另外一个盘古。还好。还好伏羲跟她做了千万年的夫妻。第一时间发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劝说，争执，情况似乎没有好转。最终伏羲跟新生的心魔同归于尽。一半在于形势危急。另外一半在于其他。他在消亡之前亲手封印神迹，以性命来确保自己永留凡尘。如果不是出于本意，任何一个神或者人，包括女娲，强行打开封印都会让他形神俱灭。他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存于六道，女娲顾及夫妻情义，就不可能真的毁天灭地。开始数万年的时间确实如此。女娲无论如何不肯背弃承诺。直到十年之前。俗人欲望膨胀。万世恶灵重现。夜杀为了拯救蚩尤几乎失去理智。女娲终于克制不住情绪。打算灭世。动手之前反而毁了自己。她没想到盘古神识竟然会跟灭世之心产生反应，在复杂的情绪之中苏醒过来，几乎侵占整个身体。两股意识无声无息展开争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比当初的灭世之战更加激烈。三个月前波及到了凡尘。无数凶兆在学校里出现。女娲拼尽全力控制住了身体。却让盘古神识趁机闯出禁锢。她没办法继续抵挡任何力量。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被冰凉的气息撕裂胸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