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家媳妇 -- 第八章 王家媳妇（4）
之后几天异常平淡。感觉正在酝酿什么。除了情人节的时候一堆花痴闯进寝室探望天苍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事发生。周三下午承霄找到房子，计划下周之前搬出寝室。吃过晚饭我们跑去看了。房子在云泽东边码头。别墅，附带花园，环境不错。我说，夸张了点，又不是在旅游。承霄耸耸肩膀没有吭声。领着我们进门转来转去。到客厅的时候发现飞姐坐在沙发上面。似乎刚洗完澡，正用毛巾擦头。我和天苍愣了半天没有说话。承霄这才老实交代。房子不是张巧找的。而是飞姐家的资产。她跟袁源住进去后空了五间卧房，听说我们在找房子就联络了承霄。开始没有打算收钱，我们死活不肯答应。最后象征性的表示两百块钱半年。有空的话明天就能收拾东西入住。
坐在沙发聊了一会。落地窗外一片静谧。天苍抢先上楼选了角落里的房间。阳台正对云泽，适合谈情说爱。飞姐一直跟在他的后面。表面是在介绍房子构造。其实目光不停扫过天苍挺拔而坚实的背脊。承霄时不时的冲我坏笑。我撇撇嘴没有说话。我猜其实我懂。不久之前天苍差点丧命的事在飞姐的心里留下阴影。就像附在骨头上的蛆虫一般无法剔除。事后她没有到寝室探望天苍，自己反而迷迷糊糊病了一场。脑子里面反复出现天苍沾满血的身体，出现他颤抖的嘴唇，出现他散乱的眼神。在蓬勃的现实面前迅速看清楚了灵者必须面对的路。不是后悔。没有害怕。只是每当想到天苍从小以及永远都要面对这样一种黑漆漆的生活。心里面的恐惧、担忧、眷恋甚至同情就会如同羽毛一般飞扬起来。蛮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当时她说，破茕师傅，怎样才能迅速变强。
我回答说，没捷径的，就跟上学一样，除了努力还是努力。
是这样啊，那我，明天开始补课行不。
行啊，不过，怎么忽然想拼命了。
我怕，怕他再次受伤。
天苍受不受伤，跟你变不变强有关系么。
有的有的，如果我变强了我就可以保护他了。
她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像个孩子。深褐色的眸子里面坚定而又柔软。一个俗人。一个女孩。一个看见普通游魂都会尖叫半天的初学者。究竟被什么所支撑。究竟为什么而疯狂。我还没有完全揣测清楚，情绪已经融化成了液体。我说，恩恩，师傅也会保护你的。她抬起头露出暖洋洋的笑容。唇角折射出了阳光般的温度。
周四上午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起了个早。承霄提前搬了一堆杂物去飞姐的别墅。他是办事积极的人。一旦决定要做什么。在没做好之前几乎食不下咽。天苍刚好相反。重要的事倒还算了，基本不会让人操心。至于搬家之类的话不到关键时刻他不可能真正在意。就像昨晚。我和承霄花了半个小时收拾杂物。他一直在网上跟陌生人语音视频。我和承霄催他。他说等等就搞。一直挨到十二点钟断电，洗了脸脚直接上床睡了。今天一早看见承霄出门似乎想起什么。下床发现柜子里的篮球。顿时再次忘了收拾的事。嘻嘻哈哈直奔球场而去。
我一个人呆在寝室无所事事。东西一次就能搬完，懒得成天跑来跑去。外面天气不错。云泽风平浪静。阳光如同纸屑一般洒满湖面。我去水房洗澡回来发现承霄电脑没关。我敢发誓我的本意不是偷窥其他什么。平时没有习惯上网，偶尔上上也是聊天。看看网页，听听音乐。当时也是一样。没有连接宽带。随手在硬盘里查看是否下了电影。偶然翻出一个存照片的小型文档。大半关于大学生活。在操场，在寝室，在未知。还有就是在张巧的卧室。照片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天苍，包括张历，包括若言，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像符号一般柔软而又宁静。
最后一张没有命名。点开之后差点死机。不是电脑，而是我的整个思想。照片是在长途车上拍的，能够看见窗外竖着标牌。我在画面左侧，神色十分诡异。眉头似乎因为疼痛紧紧皱在一起。嘴唇却像兴奋一般微微勾出弧线。旁边侧着身子站了一个女生。蓝色外套。旧牛仔裤。长头发。瓜子脸。跟个孩子似的咬紧我的肩膀。我在看见她容貌的瞬间差点忘了呼吸。血液不再循环，心脏漏跳一拍。胸腔里面充斥一种黑漆漆的情绪，泪水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溢出眼眶。她是谁。她是谁。明明从来没有见过，却像一直住在心里。脑袋又痛起来。记忆一片混乱。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什么。我右手的手链轻轻传出嘶鸣。像吟唱。像哀嚎。无数情绪穿越千万年的风沙重重跌进灵魂深处。我想起了一首莫名其妙的诗。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听过。甚至不懂字句里的任何意思。或许爷爷教的。或许小说里的。或许，或许自己写的也说不定。最近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想起许多事，做过的像没有做过。想起许多人，爱过的像没有爱过。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不管斗转星移。还是沧海桑田。我都始终记得这首表面看来仿佛从不记得的诗。是这样的。
南山枝头落花唱，西江石畔孤雁吟。
来时夜雨逗芭蕉，归途紫霞摧柳絮。
念念一转千万里，暮色横凝青草衰。
侧首欲语夜色好，泪里沧桑不堪去。
长路如梦未曾醒，哪堪因果扰烦绪。
春花汀兰携游处，难解昔日流连意。
来生花放待来生，别离人去难别离。
造化并非无情种，他乡来日或可遇。
最后两句在悲凉的字眼之中显得特别苍白。善意欺骗或者低声安慰。越温存却越是让人绝望。是啊是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相信一切尚未结束。没成定数。还有变数。分开的再相逢。失去的再拥有。可是相信并不意味真实。意识是主观的，现实是客观的。打个没人性的比方。如果当天女娲没有在曹薇的体内苏醒。失去天苍之后我们能在什么地方重逢。好笑，对吧。想着想着我就趴在电脑前面迷茫起来。屏幕上的两张脸孔不断在我心里扩大。眉毛，眼睛，嘴唇。如同刺青一般再也无法抹去。
半小时后我被寝室外的吵嚷拉回现实。
关了电脑打开大门。赵晓缓缓招了招手。今天穿的便装，针织带帽卫衣，浅色工装长裤。看着跟我差不多大，开口之前几乎没有认得出来。我点点头没有出声。之前在医院里没有注意，事情太多以致反应迟钝。直到现在跟他面对面的站在一起。我才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某种气息。就像夜色酒吧一样。明明存在，却不真实。他没注意我的神情变化，或者只是假装没有注意。摆了摆手示意我等一下。转身用力拉扯什么东西。
门外又再传来吵嚷。混合沉甸甸的抱怨。之前被我撞下楼的女生在赵晓的拉扯之下极不情愿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下子想起什么。伸手捂住左边胳膊。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她不再像上次一样怕我，眸子深处藏了一股鄙薄。头发松蓬蓬的，外套刚好合身。瞟我一眼，不屑的说，给我咬也不咬。说的好像上次是我求她咬的一样。赵晓忍着没笑，递了信用卡和收据过来。我愣了愣随手放在床头。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阳台外面掠过一群飞鸟。
赵晓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阵。神色无奈而又克制不住笑意。沉默一阵。他转头说，刚才你不是说不怕了么。女生瞪他一眼，脸颊微微发红。低头喘了口气，酝酿半天才说，我叫木沐，木头的木，沐浴的沐。语速超快，跟他`妈`的`机枪扫射似的。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我才明白她在跟我说话。赶紧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我姓李，叫破茕。原本健谈的人不知为何接不上话。四周再次陷入一种温吞吞的沉默。赵晓看了看表。似乎想起什么。附在我的耳朵旁边交代，木沐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碰撞，需要调养一段时间。说完摆了摆手离开寝室。木沐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我张开嘴也没喊出丁点声音。小小的寝室里只剩下我和她。除了尴尬。还是尴尬。以致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其实也算一个美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