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家媳妇 -- 第八章 王家媳妇（2）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天苍属于不管经历什么都不可能轻易改变的人。当天女娲将他灵魂重组之后他比以前更加疯狂。说笑，耍宝，装忧郁，摸鼻梁。或许因为曹佳。他在笑的时候显得更加充实，夹着一股张力。内心如同一座森林，不时刮过潮湿的风。我试着在他的角度思考。如果某天能跟我的妈妈偶然重逢。如果她在关键时刻愿意以命换命。我也会跟天苍一样重新找回一些丧失许多年的柔软情绪。这样说来或许不太公平。我在意的其实不是牺牲。而是，只是。需要确定她在我的生命之中缺席十多年后是否仍旧爱我。多少有点孩子气吧。在妈面前，谁能长得大呢。
天苍回到寝室成了特级保护动物。成天躺在床上一手漫画一手零食。一会指使承霄买烟。一会吩咐我买可乐。昨天心血来潮居然提出需要全身按摩。当时承霄正在刷牙，差点没把泡沫吞了。回头冲他嘶吼，特殊服务要不。天苍咯咯笑了起来。假装打量承霄一阵。答道，也好，小妞姿色不错。说完发现我在旁边狂笑。赶紧补了一句，你也来吧，正好，左拥右抱。毛大志跟冉创实在忍不住了侧着身子没敢笑出声音。时间如此这般匆匆流逝。我没敢问所谓王家衰竭之期的事。其实问不问都一样。我答应过宁姨无论如何不让天苍离开我的视线。
曹佳一到吃饭时间就会赶到公寓，连门卫都开始留意她的银色宝马。中午熬了鸡汤。晚上炖的乳鸽。心怕儿子重生之后身体太过虚弱。大概所有父母都是这样。被浓烈的感情蒙蔽双眼。或许期望太高，或许情绪太多。即使孩子已经好得不行仍旧告诉自己不够不够。就像天苍或者曹佳。一个明明跟只猴子似的精力旺盛。一个却还没日没夜担心他的身体。天苍吃东西的时候特别惬意。眉毛舒展，嘴角上扬，鼻子不经意的微微耸动。吃完总要感慨味道不错。然后对曹佳说，妈妈，没时间就别弄，我没什么事的。承霄坐在对面床头哼起调调。世上只有妈妈好，世上只有妈妈好。天苍赶紧伸手护住饭盒。一个劲的嚷嚷，打死不给你吃。曹佳捂着嘴巴笑个不停。
三天之后不知谁在班上制造谣言。一堆花痴以为天苍真的卧病在床。在虎妞的带领之下聚集到了公寓。时间是十一点。正好曹佳来送鸡汤。一堆人在楼下偶遇。康康影楼在重庆的名气比较响亮。其中几个花痴自然而然认出曹佳。有的疑惑她来公寓做啥。有的不懂她拎的是什么。直到进入我们寝室所有疑惑才被一一解开。曹佳走在前面。进门放下鸡汤。低头在天苍的额头吻了一下。虎妞跟着推开房门，满脸肥肉拧成一团。怒吼一声，你在干嘛。我和承霄吓得没敢出声，天苍张着嘴巴一片茫然。另外几个花痴叽叽喳喳围在桌子旁边。虎妞跟个怨妇似的幽怨而又委屈。嚎啕半天，她说，难怪，难怪不找老婆，原来被人包养。声音凝固在了空气深处。包括曹佳在内所有人都一脸黑线。
天苍差点没把桌子推翻。咬着牙齿愣了半天才说，等等，你说谁被包养来着。
虎妞从没见过祸害这样一副神情。明显吓得不知所措。嗫嚅一阵没敢吱声。
天苍皱着眉头继续追问，到底说谁，我王天苍，还是破茕，还是承霄。
虎妞面子挂不住了。索性破釜沉舟。撅着嘴吼，是你是你，我们知道她是康康影楼的总经理，你要什么她都可以买来送你对吧。
天苍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情绪。转念想想似乎觉得好笑，侧过脑袋微微咧了咧嘴。
曹佳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揽着天苍肩膀故意表示亲昵。气得一众花痴不知如何是好。
我赶紧说，你们没发现么，眼睛，鼻子，他俩几乎一模一样。
承霄补充，知道天苍的小名不，康康，康康影楼那个康康。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阳光透过玻璃散落。一堆花痴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天苍憋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音。曹佳给他额头来了一下。伸出手说，忘了介绍，我叫曹佳，是天苍的妈妈。说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嘴唇不经意的弯曲成了弧形。虎妞硬着头皮握了握手，大饼脸上笼了一层无知。另外一个花痴不知为何喊了一句。她说，不对，新闻上说，曹佳只有一个昏迷中的女儿，怎么可能忽然钻出一个儿子。我和承霄躺在床上笑得死去活来。曹佳没有解释，低头摸出钱夹。一堆花痴看清一些什么之后再也没有聒噪。事实胜于雄辩。钱夹里面贴了一张用塑料纸包裹好的黑白照片。是个小孩。虎头虎脑。任何人在一瞥之下都能看出他是天苍。
四周继续寂静无声。虎妞窘得脸都红了。天苍一直摇头晃脑。曹佳毕竟在商圈里混了多年，应付各种状况可谓得心应手。微微愣了一阵。她问，你们来找康康的吧。一堆花痴重新找到话题，顿时又再七嘴八舌起来。这个问天苍的病情。那个问天苍的病因。某个白痴最后居然还问会不会有后遗症。曹佳坐到我和承霄旁边，眉眼之间一直裹着笑意。或许对于母亲而言儿子受别人的欢迎比什么都值得开心。必须承认天苍大多时候好得让人嫉妒。如果我是曹佳我也没有理由不去爱他。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堆花痴闹了两个小时才肯离开。出门之前招了招手，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阿姨再见。承霄冒了一句，啧啧，怎么不喊妈妈再见。还来不及看见花痴们的反应。天苍已经翻过桌子把他击毙。
阳光暖洋洋的充斥整个下午。
曹佳没有回去工作，陪我们在寝室玩牌。天苍估计想起之前虎妞说的包养之类。玩了半天还跟智障似的捧着肚子傻笑。承霄比较迟钝，问他笑什么呢。天苍顺口回了一句，笑你姐姐身怀六甲。说完意识到了曹佳坐在旁边，吐吐舌头赶紧用手抱住脑袋。曹佳狠狠拧住他的左边耳朵，酝酿一阵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责备他说，没点正经，说什么呢。口气里的严肃被脸上的笑容完完全全遮掩过去。我和承霄饶有兴趣看着他俩，心里如同湖泊一般荡起涟漪。所谓兄弟其实就是感同身受。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对方得到也算满足。又矫情了。就像亲生母亲在身边的感觉。我和承霄暂时或者永远不能重新拥有。可是能够看见曹佳在天苍的身旁。心里或多或少也有湿漉漉的温暖。恭喜祸害，真的真的。天苍一向敏锐，似乎察觉什么。一边洗牌一边摸出三五。曹佳一把抢了过来扔出阳台。我和承霄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天苍愣了愣说，知道我在山河社稷图里遇见什么事情了不。
承霄摇了摇头。
我说，废话，你又没说，怎么可能知道。
他扬了扬墨一样的眉毛。耸耸肩说，不知道就闭嘴，哥哥正打算说。话音刚落脑门又被曹佳敲了一下。承霄赶紧嚷嚷，哇塞，哥哥，你也怕妈妈哟。曹佳笑得没了力气。天苍呲牙咧嘴，沉思片刻，仿佛喃喃呓语一般叙述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