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苍之死 -- 第七章 天苍之死（7）

四周再次陷入一种死一般的沉寂。若言捂着嘴巴尽量没有哭出声音。触龙神的神迹在她身后荡开层层涟漪。我思考着应该怎么安慰。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遗憾的是若言没有打算领情。十秒钟后身上泛起金光。消散之后不知去了哪里。我想出去找找。在门口被张巧拉住。她说，让她发泄一下情绪就会好的。当天晚上整个重庆都被某种悲凉情绪笼罩。十个周边区县断电。二十多处管道爆裂。一些没有人的荒山崩溃成了平地。我猜应该跟若言的发泄有所关联。

之后从张巧的口中我了解了若言跟易秋的所有事情。应该算是一个悲剧。千万年前，鸿蒙初开。盘古肉身化成神冢，也即地球。触龙作为它的圣兽留于凡尘。掌管因果循环，日月交替，四象变幻。女娲在九天外感受到了人间清苦。偕同九尾初次融入无边红尘之中。先取不周山的烟霞造神，再用俗世黄土捏制凡人。三界逐渐成形，六道开始运转。有了七情六欲，有了生老病死，很多东西诞生，很多东西消亡，此起彼伏，无休无止。女娲铸造出的第一个神叫做伏羲。无论力量还是容貌都接近于完美。以致触龙在仰慕的情绪之中参照他的形象变幻成了一个女人。女娲之外的第一个女人。而悲剧的开始就在于此。之后几百年的时间女娲不断造出新神。轩辕，夜杀，蚩尤，嫘祖，后羿，嫦娥。最后一次有意无意创造出了一对同胞兄弟。哥哥至阳，称为火神祝融。弟弟至阴，称为水神共工。他俩睁开眼的瞬间几乎同时看见若言明媚并且温柔的脸。

天神不受凡尘欲念束缚，更能看清自己内心所想。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没有其他任何正直或歪曲的理由。触龙衔烛以明天下。原本自身五行属水。与共工的神迹更加融洽。她却偏偏选了另外一个。所谓造化弄人，也可以是弄神。她在双胞兄弟诞生之际注意到了祝融眉眼间的灼热气息。像一团火，驱散黑暗，直接而完全的温暖整个灵魂。感情原本就是瞬间到永恒的发展过程。在一瞬间相爱。用一辈子厮守。若言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已经陷进一种莫名情绪之中。生活转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跟祝融聊天。跟祝融散步。跟祝融拥抱。跟祝融亲吻。再也回想不起对方出现之前自己靠什么而存在。最可怕的就是惯性。在对方的胸膛找到依靠。在自己的眼里表现诚恳。担心失去。害怕分离。不管出现什么状况都理解成考验。

包括共工提出开战的事。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共工不是一个不计后果的神。他有他自己的司职。治水，施雨。洗涤凡尘喧嚣。净化众生邪念。遗憾的是无论怎么忙碌也没办法抵抗内心最深层的情绪。尝试过遗忘。尝试过祝福。尝试过逃避。触龙神的身影始终如同鬼魅一般攥紧他的心脏。或许不甘才是永恒。最后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即使输赢都不可能的到触龙。也要为了自己长时间的牵挂痛痛快快大战一场。

祝融作为兄长没有拒绝。在悲惨的结局发生之前他固执的以为一切只是弟弟撒娇般的任性。头天晚上触龙带他去了一个山顶。四面烟雾缭绕。树木枝繁叶茂。若言从来都是一个聪慧而又体贴的人。她不准备阻止祝融完成自己认为值得去做的事。只是打算利用一些东西提醒彼此不要忘记承诺。祝融知道她的意思。背对天空一声不吭。她把崆峒龙印放到他的手心。她说，龙印几时无光。祝融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一字一顿补充下面半句。他说，你我几时离弃。

承诺。又是承诺。

第二天的战场定在神冢之外。主要为了双方能够无所顾忌。祝融火红色的神迹照亮半个宇宙。共工波涛般的灵力席卷无数星云。关于此战俗人史书也有记载。《史记》里说。“诸侯有共工氏，任智刑以强霸而不王。以水乘木，乃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其中唯一可信的是结局。共工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失败之后如此沮丧。不甘心的念头比想象中更加疯狂。不能平息。不能断绝。逐渐转化成了恶念。他跟神迹一起撞上不周天山。天柱折，地维缺。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移焉。地缺东南，水潦尘埃归焉。至此有了女娲炼石补天之事。

伏羲第一时间发现共工撞毁不周山的同时遭受天柱灵力反噬。神迹失去光泽，肢体爬满伤痕，原本稚嫩的脸笼了一层风霜。祝融不敢相信事情演变成了这样一个状况。哭着哀求伏羲不论如何也要保住共工元神。其实他也知道解决方法只有一个。天柱灵力源于女娲，与天诛的属性相同。共工直接与之碰触，等于承受一次天诛。想要神迹不致脱离肉身，只能进入山河社稷图中，以女娲的另外一种力量修复神迹。而不幸的在于。天柱折断引发祸患。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滥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加上蚩尤掀起与轩辕的大战。神冢乃至宇宙几乎归于洪荒。女娲竭尽全力撑开九天结界。恰好人心邪念汇聚成了魔元。八荒崩毁，六合颠覆。伏羲不忍天地众生蒙受苦难。舍弃神迹与新生的心魔同归于尽。女娲伤痛之余差点亲手毁天灭地。不肯宽恕蚩尤。也不可能原谅共工。

祝融被无尽的愧疚死死纠缠。每次见到若言都会难以把持。多爱对方一分，就多憎恨自己一寸。不平衡的感情扭曲成了永远解不开的死结。三天之后。共工身体里的力量开始失控。水神神迹如同玻璃一般变得粉碎。祝融再次跪在女娲面前失声痛哭。女娲一如既往克制心痛摇了摇头。若言没有说话，心里涌出不安。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化成现实。祝融毅然决然堕入轮回，把自己的神迹给了共工。或许于他而言牺牲才是救赎。除此之外再也不能感觉心安。可惜。好的不一定是对的。他在情急之下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火神神迹对于水神而言犹如剧毒。共工非但没有复原，反而失去基本意识，甚至差点烟消云散。女娲终于被心里的母性完全吞噬。不再缅怀伏羲。不再同情众生。一时之间只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她把祝融神迹分离出来交给若言。并让共工进入秘宝修复自身神迹。至于对错，经历太多之后，已经不重要了。

另外一边。祝融失去神迹跌进滚滚红尘。历经六道，遍尝轮回。做过一世蝴蝶。做过一世老虎。做过一世书生。做过一世骑士。无论身份怎么改变。无论神智怎么模糊。始终记得自己曾是火神时的所有事情。记得若言。记得共工。记得不周山的轰然巨响。这让他魂魄的转世不再像是转世。对弟弟的愧疚。对若言的眷念。永远散不去的情绪形成延续甚至羁绊。直到几百年前。第二十次轮回。他是一只长白山的麋鹿。吸收日月精华得道成人。崆峒龙印一如既往守在他的身旁。他叫自己易秋。坚信自己会跟一些重要的人碰面。却又分不清楚到底期盼还是抵触。若言从来没有利用神力渗入他的生活。算是尊重，也是信任。她在未知吧里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梦。就像圆环。她知道的。两个旋转的点始终会在某个时候重新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