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苍之死 -- 第七章 天苍之死（6）

当晚翻来覆去一直没有办法入睡。承霄床上时不时的传来一阵叹息。天亮之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铺。平时天苍听见我起床的声音就会蒙住脑袋。我跟保姆似的催他起床。他撇着嘴一直哼哼唧唧。现在不同。他的床上一片冷清，被子整整齐齐叠着，枕套上的卡通老虎露出傻笑。我忍不住再次担心起来。心脏被不安的情绪攥紧。直到中午放学还在推测他的处境。

谢天谢地。吃饭之前来了联系。我赶紧去厕所打开通讯黄符。天苍比前几次清醒许多，至少没有乱喊我的名字。他说，破茕，出问题了。沙哑后的声音显得更加慌乱。我怕我不表现镇定一点的话他会崩溃。稳定一阵才说，你不要慌，到底怎么回事。天苍一直喘气。我没办法想象什么状况能够让他如此恐惧。他说，之前环境一直按照我的想法改变，就像书上写的，思山即山，思水即水。说着说着没了声息。对面隐约传来洪水决堤般的滚滚巨响。

我忍不住大声重复他的名字。我说，天苍，祸害，你还好不。过了半天对面才有响应。天苍做完剧烈运动似的上气不接下气。他说，水水，到处是水，我`他`妈`的明明没有想水。通讯符里再次传来汹涌水声。平静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我咬着牙几乎不敢呼吸。承霄在过道上等了半天。见我出来赶紧问长问短。我在看见他的瞬间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转身回到厕所。重新拨了电话。找郑晓晓。

十秒钟后正式接通。我还没有开口说话。郑晓晓就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她说，我不可能送你进去，女娲秘宝排斥一切神以外的生物。

我在反应过来之后有了另外一个疑惑。我问，天苍怎么可以进去。

沉默一阵。她回答说，他的身上流着战神的血。

战神。后羿。活生生的天苍。不可信的神话。现实又在逗我发笑。

挂断电话之前郑晓晓像老头一样不停重复。她说，天苍绝对不会出事。

但愿。但愿她是对的。

晚上飞姐请我去未知吧喝酒。承霄再次死皮赖脸跟了过来。周三晚上基本没有生意。若言趁机偷懒关了大门。换上蛮柔和的音乐。灯光也明亮了起来。直到半小时后我才发现飞姐酒量惊人。单挑我和承霄基本不会出现特殊状况。张巧跟只兔子似的一直偎在承霄怀里。若言点了一只娇子坐在沙发上面出神。张历看见我的时候跟个杀手似的皱紧眉头。所有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变得夸张或者混乱。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生活扭转太快。还是生命流逝太远。

另外一些事情发生在了十一点整。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确定谁是主角。当时承霄醉了，躺在吧台旁边喃喃自语。我和张巧正在商量怎样把他弄回寝室。酒吧周围忽然涌起一阵一阵冰凉的风。穿越墙壁。刺透玻璃。钢锥一般布满每个角落。飞姐灵力觉醒之后能够感受别的气息。隐约觉得不对，下意识的耸耸鼻子。她说，什么味道这么难闻。我咬咬牙背对他们站在吧台前面。我说，妖气。说完亮出异瞳。暗红色的目光轻易平息寒风。我不知道若言他们看了之后会有什么感想。其实也不重要。妖气刚一出现我就已经决定。事后使用忘却符咒洗掉其他人的记忆。

然而现实往往跟想象的天差地别。十秒之后妖气凝聚成了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眉眼坚毅。若言比我更加诧异，并且不是因为恐惧。她喊他的名字，像老朋友一样。她说，易秋，易秋。声音在颤抖中淌出一丝丝的兴奋。不速之客的确就是一个月前差点杀了我的易秋。他在听见若言声音的一瞬间失去所有杀气。转头望了过去。目光穿越我的肩膀。穿越吧台上的酒杯。穿越椅子上的外套。最终死死落在若言脸上。时间停止流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旁人成了陪衬。若言半张着嘴没敢说话。似乎担心一切变成幻觉。眸子里面映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泽。

易秋眉眼间的神色跟她出奇相似。有诧异。有渴望。有激动。更多的是一种海绵般柔软的关怀。未知吧在沉寂之中显得特别空旷。我能感觉无数情绪一丝一缕抽离。若言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睛，尽量不让泪水滑落。易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咬牙克制下来。男人一向比女人会隐忍。身体里的，眼睛里的，所有真实感触被迫缩进灵魂深处。他转过头盯着我看。眸子重新充斥戾气。他说，打算来找上次跟你一起去夜色的另外一个灵者，你在就更好了，省得再跑一趟。我知道他在说天苍。也知道他打算干啥。下意识的亮出符纹准备动手。

若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旁边。手心里的温度压制住了符纹灵光。我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她没理我。一直死死盯着易秋。她说，不要装不认识，转世几次你也不会失去记忆。说到最后语气仿佛神庙里的雕刻一般沧桑起来。易秋在一瞬间有些动摇。好不容易驱散开了情绪。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原本就不认识。声音在颤抖和肯定之间摇摆不定。若言自嘲似的露出苦笑。唇角边的酒窝宛若桃李。四周不知为何凝聚一层雾霭。冷冰冰的神迹在她背后绽放。她扬起头大声嘶吼。如同传说中的龙吟。嘴唇张开之后露出两颗刀锋般的獠牙。承霄下意识的躲到酒柜旁边。飞姐睁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四周混乱而又沉寂。易秋伸手捂住耳朵。头顶在嘶吼中升起一片烟雾。随着时间缓缓显出一粒珠子。晶莹剔透。变幻不定。

我不确定曾经有人向我讲解这粒珠子。姐姐，天苍，或者别人。我只记得珠子其实不是珠子。它是上古十大神器之一，崆峒龙印。王家网站记载它是龙族守护神器，其上刻有五方天帝形貌，并有触龙神的灵力环绕。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意识到了若言未坦白的身份。我的异瞳不受控制传来剧痛。像前几次一样。一段古文缓缓浮现在了脑海。唯一不同的是，这段古文在杀女娲之时已经出现过了一次。

�山海经•大荒北经》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山海经•海外北经》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难怪当天看见触龙神的时候觉得熟悉。原来她跟间谍似的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后来过了很久。若言告诉我说，其实并不只是误杀女娲之时帮过我们。言语深处有意无意露出一些悲恸。我在恍惚之间没能理解具体含义。她解释说，天诛当天，是我将你从花神的结界放了出来。简直莫名其妙。我不知道花神，也不知道天诛。怎么最近老是有人在我面前重复提起。若言猜到我心里的迷茫。没再继续唠叨其他什么。

后话不多说了。继续说回当前。

未知吧里笼了一层喧嚣。易秋皱紧眉头没有吭声。崆峒印在他的头顶散开一圈又一圈的波光。若言自始至终没有移动目光。脸颊因为激动变得一片绯红。她说，既然原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还把龙印带在身边。易秋脸上飞快掠过一丝黑漆漆的情绪。打算回应一句，始终开不了口。愣了一阵之后转身走向大门。灯光在他身后凝成一片薄雾。若言终于控制不住瘫倒在了地上。如此优雅一个女人在崩溃的时候最能让人心痛。她冲他吼，龙印几时无光，你我几时离弃。易秋已经走到门口。抬起的脚微微颤抖。一瞬间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最终他叹着气迈过门槛。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