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诛 -- 第六章 天诛（8）
屎妖迫不及待靠近眼镜女人，每走一步都有浅黄色的液体滴落。眼镜女人大概吓崩溃了，背靠路灯没有打算逃跑。屎妖朝她伸出爪子，腐臭气息连我闻了都想反胃。眼镜女人耸耸鼻子，眸子里面某些东西一闪而过。屎妖毫无预兆哀嚎起来，爪子仿佛碰到火炉一般冒起白烟。愣了一会想要逃跑，肌肉因为恐惧不断萎缩。眼镜女人没动，博美从她怀里跳到地上，摇头晃脑变成另外一副形象。大小接近轿车，马身，鹿角，牛尾，鱼鳞，狼蹄，周身笼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泽。我的异瞳下意识的打开，如同之前几次一样缓缓现出古文。
“麟者，仁兽也，圣王之嘉瑞也。”
“游必泽土，祥而后处，不履生虫，不践生草，王者有出，与凤龟龙谓之四灵。”
“含仁怀义，音中律吕，行步中规，折旋中矩，择土而后践，位平然而后处，不群居，不旅行，纷兮其质文也，幽问循循如也。”
迷迷糊糊听见听见长如蹲在旁边自言自语。她说，麒麟，难道她是。后面半句没有听清。树下不知什么时候吵嚷起来，屎妖一边嘶吼一边散发浓烈妖气。麒麟蹲在旁边没有吭声，头上的角在灯光映照之下显得特别锋利。古书曾经记载，麟一角而载肉，设武备而不为害。意思是说麒麟心怀慈悲，犄角被肉包裹没有危害。而它一旦主动散去肉质，就证明是彻底动了杀心。屎妖明显明白这点，所以才会不惧疼痛拼命挣扎。眼镜女人走到麒麟旁边，镜片后的眼睛环绕一层雾气。紫色神迹沿着空气绽放，跟她表情一样神圣不可侵犯。她问，妖王藏在什么地方。屎妖闻言放弃抵抗，犹豫片刻之后蹲下身子。他说，杀了我吧。眼镜女人明白它的意思，似乎有点惋惜，小声念叨，千年道行，毁于一旦。说着拍了一下麒麟，垂下眼皮叹了口气。我没看清麒麟什么时候动的，一片白光之后屎妖已经灰飞烟灭。
路灯仍旧昏黄，街道几乎冻结起来。
长如没有注意下面，自顾自的抬头思索，嘴里一直念叨怎么可能。直到小巷深处又再涌起红光她才回过神来。她说，真的是她。高跟鞋的响声远远响起，之前那个红衣女人出现在了巷口。她冲我们扬起脑袋，红色风衣在夜色里特别明媚。这次我看清了她的样子，没有什么特别，下巴很尖，眉毛不浓。然后异瞳有了反应，火辣辣的特别揪心。
梦溪笔谈》
四方取象：苍龙、白虎、朱雀、龟蛇。唯朱雀莫知何物，但谓鸟而朱者，羽族赤而翔上，集必附木，此火之象也。或谓之“长离”，盖云离方之长耳。或云，鸟即凤也，故谓之凤鸟。
她是朱雀，传说里光神的圣兽。我来不及产生想法，长如已经拉着我的胳膊转移到了地面。她朝朱雀看了一眼，目光缓缓扫过麒麟，最后落在眼镜女人身上。沉默一阵，吐出两个很短小的音节。她说，光神。我在郑晓晓的口中断断续续听过许多关于光神的事，听见长如这么一说立马转头打量起来。异瞳深处仿佛吹过暖风，消散之后现出一张翡翠色的古琴。我一下子想起十大神器的事，其中伏羲玉琴就是光神真身。王家网站有详细的记载：伏羲采集不周山的凤凰玉树制成，承袭伏羲氏的深沉睿智，能够凭借时光预知未来。吸取神界光辉得道，辗转成为掌管世间光明面的上古大神。后来为了阻止祸乱，亲手杀了丈夫镜神，遭受女娲天诛而死，至今无人知其下落。
光神理了一下刘海，银质耳钉不断闪烁。她对我说，破茕，今年二十岁了。我明知道天神无所不知，听她说完还是忍不住有一些茫然。仿佛，算是直觉，即使她不是神，仍旧知道我的一切。长如扬起下巴，对光神说，怎么回事，千万年前你受天诛而死，现在竟然会在这里出现。光神似乎想起什么，推眼镜的右手停了一秒。然后，她说，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另外一种开始。我愣了愣，想起女娲在云泽的时候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其实无所不知的神最害怕的就是产生疑惑。长如站在光神面前没法掩饰心中赤裸裸的情绪。也许有过很多猜想，没有一个能够成立。最后只好开口，用尽可能平和的声音问，你让朱雀引领我来干嘛。光神一字一顿说了什么，声音仿佛铅块一般沉进心里。她说，谈谈女娲。
巷口在她嘴唇闭拢之前涌来潮湿的风。
长如嘁了一声表示不屑。我知道她其实有点心虚。女娲的事在她心中没人可以触碰。就像某段时间钟辰在我心里一样。光神还想说点什么。长如拉着我的胳膊准备离开。刚走两步路灯猛的灭了，朱雀双手环胸挡在公路中央。光神几乎没用任何语气，淡淡的说，你应该懂，没有女娲灵力支撑，女娲结界转眼就会毁灭。长如不耐烦的转过脑袋，抓我胳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她说，拯救世界的事别跟我说，我又不是地球超人。光神似乎想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眯着眼睛凝视半天，又说，并不只是地球的事，整个宇宙都是女娲结界。长如有些激动，几乎嚷了起来，那更好了，宇宙的事，找奥特曼就行。光神没再吭声，抬头朝我瞟了一眼。我懂什么意思，她是在问长如，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我考虑下么。果然长如下意识的看了看我，气势一瞬之间矮了几分。
时间缓慢往前蠕动。长如没理光神，伸手轻轻环住我的脖子。她低着头，鼻尖有点发红，睫毛透着一层雾气。我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我能听见她的心脏在我胸口不停跳动。她说，老公，你听好了，光神没错，我们看得见的整个宇宙都是女娲结界，失去女娲灵力支撑之后随时可能毁灭。我一句都没有听清，却像全部都懂一样，脑袋深处一片兵荒马乱。她继续说，不过不要绝望，女娲永生不灭，神躯被我毁坏，神识肯定去了别处，只要找出她灵魂的寄主，利用十大神器里的任意五件恢复灵力就行。我心里面涌出恐惧，压抑不住颤抖起来。她说，具体怎么操作我已经跟天苍说了。声音没有起伏，沙哑的，哽咽的。我尽全力缩紧胳膊，害怕她像上次一样消失不见。她没挣扎，也没吭声，反而靠在我的胸口哭了起来。我低下头吻她，意识在眼泪里一寸一寸飘散。
等我清醒过来光神已经离开。整条街道除了路灯只剩我俩。刚才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一般。可是，可是我的心里多了一层毛茸茸的恐惧。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无时无刻不被深深刺痛。
（-最近几天很忙存稿不多了每天更得少对不起大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