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家瞳王家血钟家魂 -- 第四章 李家瞳王家血钟家魂（2）
12月10日阴
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是真想骂他，我只是想他知道被他打的那人是我弟弟……
可是已经迟了，我骂了他，我骂了他……他再不会原谅我了……
最后一篇日记只有这么几句，不过旁边有人留了几行小字，据我推测应该出自袁源之手。她说，今晚八点我们系在风雨球场有个联谊party，每个女生都得带上一个其他系的男生，飞姐原本准备找你帮忙，可是昨晚被迫改变决定，我希望，只是希望，你像一个真的男人一样做点实事。
天苍看完没有说话，攥着本子边缘微微有点走神。承霄于是托着他的下巴，一边坏笑一边啧啧感慨，真搞不懂飞姐那是什么欣赏水平。天苍闻言活了过来，撇着嘴巴扫他一眼，恶狠狠地大声嚷嚷，你懂个屁，你又没有雌性激素。承霄瞧着苗头不对，不跟继续跟他鬼扯，赶紧拉我一起爬回自己床上。这个时候周围很静，读过大学的人都懂，男生寝室永远没有所谓上午。我没其他什么想法，只是觉得特别困乏，所以一沾枕头立马昏死过去。
下午长如没来叫我出门，正巧张巧有事也不在家，我和承霄就陪天苍呆在寝室斗了半天地主。刚开始时天苍十分镇定，说说笑笑几乎没有半点情绪变化。刚过四点他就慌了起来，习惯性的伸手摩挲鼻梁，偶尔还会催促我俩快点出牌。六点之后更加夸张，不管抓到好牌烂牌他都没啥精神，常常该他出牌他还一脸茫然。我和承霄实在看不下去，趁他走神一把收了扑克。他挺吃惊，睁大眼睛半天没有说话。承霄于是笑了，指着厕所方向嚷嚷，你他不要装了，想去party你就快点洗漱。天苍显得有点腼腆，犹豫一阵之后抓着毛巾连蹦带跳去了厕所。我趁机问承霄想不想看好戏，果然他没半点犹豫，义无反顾连连点头。于是我耍阴险，悄悄在天苍的衣兜深处埋了侦察黄符。此符分为母子两枚，子符放于侦查对象身上，母符随意贴在镜子背面，然后只要开启咒文就能洞察一切。
天苍洗澡出来仍旧有点踌躇，一边搞掂发型一边皱眉想着什么。我和承霄别有用心，假装什么都没察觉，反而接二连三催他动作快点。这样一来他没机会念叨，只好穿上我俩替他选的行头出了大门。这时外边几乎黑透，无数寒风裹着落叶四处乱窜。承霄忽然问我，你真认为天苍今天晚上应该去么。我没正面回答，只是眯着眼睛说了一句挺恶心的话。我说，都是成年人了，我们不能一直依赖拖延时间解决所有问题。承霄似乎没懂，不过还是扬着眉毛点了点头。
于是我俩再没任何顾忌，打开侦察黄符静静看了起来。
天苍走得比较缓慢，路上停下买了包烟。到会场的时候party已经开始，灯光混着音乐显得有些混乱。不过人们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主角就是主角，到哪都是焦点。飞姐有些不敢相信现实，睁大眼睛站在人群深处，好久好久没敢开口说话。天苍于是笑了，唇角弧度温暖而又明朗。然后他朝飞姐走了过去，白色板鞋踏碎整整一片喧嚣。他对她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声音软绵绵的像首没节奏的童谣。飞姐这才相信她看见的一切，咬着嘴唇拼命忍住没有哭出声音。除了袁源在场所有人都呆了，谁也不敢相信大咧咧的飞姐竟然如此脆弱。我猜他们永远不懂，爱情里边其实根本没有所谓本性。
之后整个晚会热闹起来，某些情绪蔓藤一般爬满全场。飞姐很久以来初次笑得那么畅快，就像中毒似的，没法保持清醒。天苍尽量没有露出腼腆，一直陪在她的左右唱歌跳舞，最后甚至一起喝了一罐百事可乐。似乎一切都挺喧嚣，类似大城市的繁华，又像最深沉的情愫，浩浩荡荡没法抑制。可是有些细节一直不对，比如天苍常常紧攥衣脚，比如天苍总是摩挲鼻梁……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那些时候他心底的谨慎远远大于紧张。
晚会之后他送飞姐回去，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微微风声，以及飞姐软绵绵的呼吸。我和承霄看得无比紧张，摩拳擦掌不停感慨高潮来了。然后他俩走到寝室门口，对视片刻之后欲言又止。月光正好挤破云层洒到地上，周围白茫茫的仿佛冻结起来一般。飞姐盯着天苍看了半天，神情欣喜却又无比落寞。她说，其实我懂，今晚你来这里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姐姐对吧。虽然很努力的保持平静，可是说到最后还是不经意的颤抖起来。天苍没敢流露情绪，侧过脑袋一直紧咬嘴唇。他说，占一大半，还有就是想要道歉，我不知道昨晚那人是你弟弟。飞姐听了沉默很久，浅黄色的长发随着寒风不断摇曳。天苍于是又说，还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你知道，我在八岁那年就已订婚。寂静之中这话显得十分突兀，我和天苍愣了一阵之后笑得死去活来。不过飞姐有点激动，眼眶刷的变得通红，接着顺手就是一个耳光，动作之快，没法形容。天苍没有闪躲，小脸飞快红了个遍。飞姐估计有点崩溃，仿佛挨巴掌的是她一样，捂着嘴巴哭了起来，没有什么声音，可是泪水翻滚，大颗大颗砸到地上。然后她冲天苍嚷嚷，我很清楚我在你的心里一文不值，可是不管怎样你都别用这么庸俗一个借口敷衍了事。天苍有点诧异，但是很快稳定下来，故意满脸不屑地说，我就这么一个俗人，是你自己没啥眼光。飞姐气得嘴唇发颤，二话不说又是两个巴掌。天苍仍旧没躲，也没打算反抗，只是那么傻傻站着，黑暗之中看不清楚表情。飞姐似乎还没解气，扭头咬住他的肩头，神情凝重却又无比紧张。天苍疼得皱起眉头，忍了好久才对她说，就这样吧，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姐姐。说完轻轻把她推开，眯着眼睛转身远远走开。飞姐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呼吸，只是盯着他的背影好久不肯离开。周围于是风起云涌，月光刹那之间没了踪影。
原本这事到此应该告一段落，可是几分钟后发生另外一个悲剧。详细点说就是，天苍比较敏锐，走着走着忽然察觉不对，于是很快从他兜里翻出那张侦察黄符。当时我和承霄正在激烈讨论，理论上说根本没有思想准备，他在那头忽然包公似的吼了一声，吓得我俩差点一脚踹翻那面镜子。
他说，李破茕你他给我等着。
我能从他脸上看见杀气，真的。
之后几天有点不可思议。
先是西瓜山上莫名其妙起了大火，朝着学校这面除了石块什么都没留下。接着云泽忽然退潮，一夜之间露出沿岸无数浅滩。然后连着几天狂风大作，校门口的香樟全被连根拔起。最后干脆气候反常，大冬天的居然整夜整夜雷雨交加。
外行也许觉得没啥不对，可是我们这些灵者知道，每个现象都是其他事的预兆，没有平白无故，也没空穴来风。比如黑猫徘徊门前，屋内肯定藏着恶灵。比如清晨偶遇灵车，这天无论做啥都会左右逢源。比如鞋带自己断开，三天之内必有亲朋遭遇灾劫。不过预兆也分吉凶大小，大的暗示天灾，小的提醒人祸，就跟包青天的几把铡刀一样各司其职。我见过的最大一次预兆就是钟辰惨死那次，头天晚上我在梦里听见我姐不停念叨，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也没办法真正听懂，第二天的中午李家结界忽然发生变化，东北面的草地几秒之内变成一片树林，越过山丘，占领湖泊，最终跟东面的树林衔接成了整体。爷爷带着族人远远看了许久，直到半夜那场大雨来临，直到钟辰惨死，直到钟瑶出走，一切一切仍旧处于未知状态。
我写这些其实是想形成对比。准确点说就是，眼前这次预兆规模更加宏大，地点也没被谁局限在某结界，延伸出的后果也就注定更加悲壮。不过我和天苍比较懒散，自顾自地啃着大学生活，就像小孩候对待考试一样，除非真的来临，否则绝不在意。其实不算不负责任，只是不想好高骛远，随便举个例来说吧，大话西游大家耳熟能详，紫霞仙子猜透开始又能怎样，没能最终猜透结局，一切仍旧高深莫测。
我和天苍这些方面比较默契，我们知道无论世界怎么变化，最重要的一环永远叫做过程。
不是预兆，不是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