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关于变数 -- 第二章 关于变数（1）
所谓缘分其实就是我的左脚刚好踏在你的右脚脚印之上。（第二章引言）
周五学校举办了运动会，跳高跳远等等一应俱全，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估计还会派人跑到二教临湖那边搭一跳台。峰兄无比亢奋，手舞足蹈号召我们踊跃报名。他说，孩儿们，是时候八仙过海了。
承霄作为体委主动报了一千五百米跑，并且企图动员我和天苍也为系上出力。我俩几乎同时摇头拒绝，一个胃痛，一个头昏，明确表示除了观众啥也不当。承霄气得耍泼，一会说我不顾兄弟情分，一会又骂天苍人面兽心。他不知道其实我和天苍也想一展身手，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可以的话。王李两家有条家规大致相同，就是严禁族人参加一切名利活动。运动会上拿个名次本来无伤大雅，可是在我爷爷那辈老人看来始终带有红尘俗气。再说我和天苍哪能去跟正常人比，我俩随便跳跳也有十来米高，他们搭了梯子都不一定企及。真要参赛的话绝对惊动中央，估计还会引来其他某些维和部队。
周六下午一千五百米跑正式开赛。
承霄平时跟个弱智似的，没有想到上场之后焕然一新，跑了不到一半已经甩开别人半圈。本系女生兽性大发，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神情比卖身葬父还悲壮。后来长如也来捣乱，沿着跑道紧紧跟在承霄旁边。她说，弱智加油，要是超谁一圈我就送你一打袜子。承霄伸手抹了把汗，嘴角扬起露出虎牙。然后他说，不准耍赖，不然你就是条汉子。说完调匀呼吸，飞快超过在他前面蠕动着的最后一名。天苍见状连连感慨，哇塞，这厮出门之前肯定吃了母乳。
张巧一直守在终点旁边，承霄刚一过线她就凑了过去，又是擦汗，又是递水，眸子深处笼着白色雾气。承霄脱掉T恤，伸手揽着她的肩膀，神情暧昧得像小叶黄杨。当时我和天苍前面站了两个女生，一高一矮，都是极品。高的一个比较嚣张，指着承霄小声嘀咕，其实，第一那人长得不错。天苍色胆包天，朝我递了一个眼色，摸着鼻梁凑了过去。他说，我有他的手机号码，五块低价出售，美女有没兴趣。矮的吓了一条，转头愣了一阵，捂着嘴巴笑了起来。高的一个不知为何有些慌张，脸颊映着阳光微微泛起一片潮红。旁边有风刮过，欢呼呐喊仍旧轰轰烈烈。然后她说，我买你的手机号码，一百块钱，卖不。天苍愣着没动，操场边的红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很久之后我和天苍偶然得知她俩大有来头。矮的一个叫做袁源，校长是她二伯父的三表叔，学校跟她家的花园几乎没有区别。有次她的手提放在寝室被人偷了，一气之下跑到楼下哇哇大哭。生活老师闻讯赶来，伙同几个保安差点拆了女生宿舍。高的一个叫陈飞飞，重庆某区区长是她舅舅，平时大家习惯叫她飞姐。她没袁源张扬，或许因为性格比较高傲，轻易不会跟人计较什么。当然并不是说她很温顺，必须强调有的时候她比武则天还凶残。上次手提事件之后，体育系的某女看不顺眼，说她两人仗着家里有点势力就在学校作威作福。飞姐听了之后二话没说，直接跑到对面寝室甩了那个女的两个耳光。那个女的平时专攻铅球，一只胳膊能抵飞姐两只大腿，真要打架估计十个飞姐也要被她秒杀。可她偏偏震于飞姐那种气势，站在原地半天没敢说一个字。
天苍一直后悔当天免费说了自己手机号码。因为事后飞姐一直努力和他保持紧密联系，吃饭时间发个短信叫他按时就餐，睡觉之前打个电话催他早点休息。天苍常常守着我和承霄感慨，这人一定知道我这辈子缺少母爱。
我们系的体育人才匮乏，其实这话比较片面，去掉‘体育’同样成立。大会过了整整两天，除了承霄之外没人拿下任何名次。班长隔三岔五回来汇报，我们积分稳稳排在最后，比倒数第二还差一大截。每次路过前台我都垂着脑袋，算我庸俗好了，我跟天苍不同，我懂什么叫做廉耻。
变数，还是变数。
最后一天长如出场，一切劣势得以改写。套用峰兄的话来说，这厮很有潜力，跟个女匪似的。长如先参加的是四乘一百，负责最关键的最后一棒。前面三个女的小脑严重受损，前脚递出半天后脚才能勉强跟上。二棒尤其夸张，一边往前蠕动，一边还用爪子整理秀发。等到木棒传到长如手里，其他几队基本已经跑出半圈。天苍幸灾乐祸，眯着眼睛感慨，大势已去，挣扎个屁。其他同学受到影响，情绪波动十分剧烈，一会垂头丧气，一会大声嚷嚷。可是，我说的是可是。长如一点没有慌张，握着木棒喘了口气，三步两步就从前面某人身边蹿了过去。形容速度的词很多，比如风驰电掣，比如流星赶月，比如迅雷不及掩耳，我猜于她而言最贴切的叫做飞檐走壁。当时全场哗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惊呼呐喊一浪一浪传遍赛场。长如不负众望率先冲过终点，站我旁边一个中文系的男生不断感慨，我的妈呀，没有想到园林专业竟然成功栽培出了一个超人。
当天长如一共参加四个项目，毫无悬念全都夺下冠军。四大金刚无比自豪，时不时的跑到冉创旁边欢呼呐喊。天苍比较奸诈，平时长如耍宝就算有人捅他几刀他都不肯承认跟她认识。现在时过境迁，遇上熟人他就吹嘘，学校那女超人你知道不，哈哈，我姐。
承霄说得最好，妈吻，爸爸的爱，成就了天苍这个小祸害。
必须叙述一件小事。
长如参加短跑那天我们站在终点等她，没过多久她跟导弹似的蹿了过来。全场欢声雷动，我们系的兄弟姐妹吼得无比扬眉吐气。承霄比较靠前，递了一瓶饮料过去。长如没接，只是扬着嘴角点了点头。我没反应过来，似乎眼前滑过微风，什么东西挡住整片天空。还没完全清醒，长如已经扎进怀里，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嘴唇几乎贴着耳朵。她说，赢了，赢了。一边欢呼一边大口喘气。我能听见她的心跳，感染也好，共鸣也好，忽然体会到了某些情绪，沿着跟她认识后的所有岁月缓慢露出头角。四周不停有人呐喊，广播里的喧嚣无休无止。可是于我而言没有丝毫意义，别人怎么都无所谓，叙述完毕只剩一个句号。我只想和长如一直这样，一直，这样，没有距离，不受打扰……
我猜我心里那株喜阴的植物，是时候开花结果了。
当晚我对天苍说了这么些话。
我错过一班车，大不了走二十分钟到下一站。
我如果错过一个人，走一年走一辈子，苦海无边怎么靠岸……
结果天苍说得无比直白，他说，废话超过文化，你呀喜欢长如就直接去跟她说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