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一章

于是，杨婷和廖楠到厂外面路边的一家茶秀里，要了点干果，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说这事。

“你真快，刚一有动静你就辞了，是不是早想这么干了？”

“这是才决定的事。你别说，这一离开厂子，心里觉得舒坦多了，再也没有那种憋屈的感觉了，眼前好像豁亮多了。”

“你就不为以后发愁？”

“愁什么？自己好好干，挣的钱全是自己的。”

“你去哪挣钱？就凭你写小说？别到最后沿街叫卖你的书，那可就惨了。”

“那有什么惨的，没准经过了，知道生活艰难了，我写得就更好看了。”

“你别做梦了，你可是咱们的班长，再怎么惨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吧。”

“那有什么不可以？说正经的，你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事，你给出出主意。”

“要我说呀，你不如拿了钱到那边找舒浩去，他肯定帮你。”

“你又胡说八道，说正经的，我都这份了，还开玩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干，要不我陪你上街上转转，先看看形势？”

“这还差不多，像个姐们。”

说动就动，她们快快地喝完茶，动身就往街上去了。

廖楠和杨婷转遍了整条大街，一路上巡视，这才发现到处都是商铺。

廖楠说这些年尽在厂里呆了，想的都是厂里的事，这下子离开厂了，到社会上这么一看，原来生活的这个小镇全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回事，这街道上到处都开着商铺，还有那么多温州人开的发廊、美容院，他们都来十里铺做生意挣钱了，她这个当作家的居然就那么熟视无睹，可见她写的小说离真实的生活太远了，也从没有认真想过经济时代的悄然变化，这下子或许真是一个太好的契机。杨婷说你可不能开个什么发廊之类的东西，听人说里面有做“小姐”营生的人，不是什么好地方。廖楠听了之后哈哈笑了起来。

在一个美容店门前，杨婷进去了一会，出来了，说这家不行，里面没多少人。廖楠说位置还不错，让我来做，兴许能强点。杨婷说再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生意旺的。廖楠说人家生意火，凭啥转让？然后她们往前走，看见一家音像店的门上贴着转让的告示，她们就进去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音像店，里面有一个女店员上来招呼她们，问是不是来租碟的。廖楠说看见门口的告示了，想谈谈转让的事。女店员就说你们请坐，我这就给老板打电话。女店员打完电话就过来陪她们，杨婷问她这店开的好好的，为啥不干了？女店员说老板家里出了点事，干不下去了，等钱用。

过了一会，老板急匆匆地进来了，一见廖楠和杨婷，就冲过来向她们握手，并介绍了店里的情况，说这店老客户比较固定，一个月能收个千把块钱。廖楠问他一个月费用有多少？老板说刨过费用，净收入一千多，这房子是租人家的，一年一万二，平时进货一个月四五百块差不多了，其他的什么管理费、交税五百多块钱，雇个店员五百块，费用不算大。廖楠问他打算什么价转让？老板说你先看，你要是真想要，咱好商量。杨婷问他这店手续都齐吗？老板说手续没问题，都办齐全了，现在手续不齐挨罚可受不了。

看了看情况，廖楠跟老板说让她回家去再商量商量，说定了就过来。老板说行。

廖楠和杨婷走出店门，杨婷就说我觉着这老板的帐不实，照他那么说，一天就得有两百元的收入，有点虚了吧？廖楠说咱又没做过这行，不懂行情，再到别家问问，看这生意到底怎么样，要是可以的话就接手，我回去得跟我们家老陈商量一下。

别家店的经营情况跟老板说得差不多，廖楠觉得这生意能干，回到家就跟老陈说这事。

“老陈，今天我和杨婷到街上转了转，有一家音像店要转让，我看还不错，我能干，转让费还可以接受，一万块，我打算再装修一下，花个三、四千就行了，你看行吗？”

“你真干个体户？我以为你找个什么公司去干。”

“我在厂里当了二十年干部，没学下多少技术，身上染了不少当官的毛病，年龄又这么大，谁要呀，索性自己干，也落个痛快。”

“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可是做生意你行吗？”

“试试呗，大不了少赚点，保持正常心态，先干干再看。”

“行，你说了算。你自己先开张干着，要是钱好挣，我也干脆下决心辞了单位的活。我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没你有勇气。”

“我这可不是心血来潮，我是真不想在厂里呆下去了。”

廖楠这个人就是有这么点领导气质，一旦决定下来的事，马上就付诸行动，这性格比陈杰要强许多倍，这或许就是当干部的决断。廖楠这种作风是她从小就形成的，要不然她能当那么长时间的班长，让舒浩那样的人从小就敬佩。

说干就干，廖楠马上接手了那家音像店，找了几个人对小店做了简单的装修以后很快就开业了。

开业以后，廖楠一个人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店，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从小就想干什么事的人却从来没有干过那件自己想干的事，总是被动地做些别的事，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有点不甘心，但是因为没有一个好的机会，她始终也没弄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事。现在可能就是干着这件事，有一种终于找到自己的感觉，但是，廖楠觉得，这只是第一步，她应该不是那种只开这样一个小店就满足的人。

这时，进来一个换碟片的顾客。那人一进来就问，这店重新开业了，我原来办的会员卡还能用吗？廖楠笑着说能用，怎么也不能亏你们，是不是。那顾客说吓我一跳，我听人说老板换了，我怕先前交的押金给黄了，赶紧过来看看。廖楠说这你放心，我开这店，还指着你们这些老顾客光顾呢。

然后顾客放心地在店里转了转，看了看架子上的碟片，问廖楠进新货了吗？廖楠说还没呢，我是头一回干个体户，到哪进货还不知道呢，这几天就让人帮忙联系。那顾客说你可得抓紧，原来的老板不想干了，好多天都没进新货了，这新片要是进得不及时，老顾客就不来了。廖楠说那是，就这几天的事。

星期六一大早，廖楠就让陈杰到店里看着，自己搭了车就奔西安音像市场去进货了。

陈杰嘱咐她，头一次进货，别亏大了就行，并向她说，尽量进正版的。廖楠说这事我问过了，现在正版、盗版咱分不开，就是工商来了也分不开，他们拿名单查，我听说现在市面上出售的大部分是官方盗版，这里面挺复杂的，我现在给你说不清楚，这事我问过当律师的同学了，他说没事。

音像市场里光怪陆离的各式光碟弄得廖楠有点无从下手，她看过来看过去，不知道什么碟片好看，后来，她就学着别人的样子，听老板介绍哪些是新到的货，哪些是大片，胡乱进了一些货，匆匆地就往回赶。

离开西安坐上火车，廖楠这才想起上学的丹丹，心里说，这下可好，到了西安，连女儿的面都没顾得上看一眼，做生意原来是这么紧张而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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