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一章 雪夜下山 林中斩猛虎
剑兰闻言，心里一愣。只见赛红娘那怒目而视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我叔叔与刘四发生了什么事，我又如何知道，找我报仇又有什么用。她知道一定是赛红娘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自己决不能一时使气，干出傻事来，不但解决不了矛盾，反而会把事情闹僵。于是，她平心静气地近前一步说道：“姐姐，我在您身边，叔叔在哪儿，他做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
剑兰的话，反而把赛红娘问住了。她慢慢地放下手来，将剑入鞘，靠近身来，拉住剑兰的手说道：“妹子，一听是你叔叔把你姐夫的鼻子给割下来的，就把我给气懵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与你没关系，我找刘仲雨算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剑兰闻听，暗暗地埋怨叔叔怎么惹着了这位姑奶奶。她偷眼望去，只见赛红娘已恢复了正常，态度也变温和了。她上前一步拍拍剑兰的肩头：“没见过你叔父，可猜想他一定凶恶已极。”
“姐姐，姐夫和我叔叔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没问问姐夫？”剑兰想，叔叔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伤害一个人，一定有什么原因。当着赛红娘的面，她又不敢深说，怕又把她的火点起来。
“也许刘四真的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赛红娘没有把话说完，心里也嘀咕起来。片刻，你又叮嘱剑兰道：“没事别出去，好生在这里呆着，千万别让你姐夫和他的人碰上。”
剑兰瞪着大眼睛，不住地点头。
赛红娘回家去了。
山林中的夜是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寂静。剑兰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叔叔找见汪七没有？为什么伤了刘四？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在一连串的问号中慢慢地睡去。当她醒来，已是旭日临窗，刚刚梳洗罢，就见周妈急急撞进屋来，气喘嘘嘘地说道：“四爷整整烧了一夜，不断地抽风，到早晨就咽气了。四奶奶哭得死去活来，康刘氏打发我来叫你去劝一劝她。”
剑兰一捉，心里就打鼓，暗道：“这康刘氏，真是把我往虎口里推。这会儿她正在悲气交加的火头上，一见我还不知生出什么事端来？再说，刘四的随从，岂是善辈，在这种火候上见到我，必是凶多吉少。”
周妈见剑兰打愣，便道：“我看也是不去的好。早晨，听一个随从说，四爷让一个姓刘的，外号叫什么手的给害的，他们发誓要给四爷报仇。”
剑兰听到这些，心中着实有些紧张，若是让他们知道我是刘仲雨的侄女，是不会轻易放过我。
周妈接着又道：“昨天很晚了，我见四奶奶满脸杀气带着宝剑出来。今晨，她见四爷断了气，便扶尸痛哭，之后就背过气去了。”
这时忽听院外有喊：“周妈，开门！”
周妈一听，忙回头对剑兰说道：“四爷的随从来啦！”
剑兰闻听，先是一阵紧张，然后倒安然起来。心里话，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此，她到屋里四处一瞧，别说找兵哭，就是烧火棍，也没且条。她忙把周妈一拉：“让我开门去。”
这时，院外的砸门声更争急，忽见两个大汉手持钢刀飞墙入院，打开荆门，“忽啦”拥进了四条汉子，都各持利刃，如凶神恶煞一般，齐声吼道：“刘剑兰，跑到天边上也得把你抓回来，给四爷祭灵。”
“为什么？”剑兰怒气冲冲地问道。
一个大汉喝道：“还他娘的嘴硬，你叔叔杀人，就得拿你这小贱货顶帐。”说着，“呜”的一声，鬼头大刀直奔剑兰的头项砍来。她忙一闪身，后面又是一枪直刺后腰。她一纵身，跳起一丈有余。
“别打啦，别乱来，各位弟兄，这剑兰小姐是四奶奶的干妹子，闹出乱，我可担当不直，有什么事你们找四奶奶说去。”周妈扯着嗓子喊道。
“少他娘的另啰嗦，俺们就是四奶奶派来的！”一个汉子咧着大嘴得意扬扬地说道。
剑兰闻听，像只矫健的燕子一样飞过院墙，回头朝院内喊道：“别脏了人家的院子，出来较量！”
这几个汉子一窝峰似地奔了出来。在院外河滩于上恶斗起来。
剑兰自打得赛红娘学艺以来，武功大有长地，手中中无兵器，但闪转腾跃，长拳短打，几个汉子竟也奈何她不得。
这时，赛红娘冯婉贞身着白衣，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用手一指这几个大汉，怒骂道：“混帐东西，谁叫你们来的？”
几个大汉没有一个敢吭声的。只见她一伸手，从腰间摘下马鞭，就听几声清脆的鞭响，那几个人的棉衣都被抽得开了花，可没有一个敢动一动身子。等鞭子一停，这几条汉子，爬起来，撒脚便跑，转眼就消逝在树林子里。
赛红娘慢慢地走到剑兰跟前，柔声细语地说道：“回家吧，谁敢再对你无礼，我就剥了他们的皮。”
剑兰被赛红娘的爱意感动着，热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眼睛里流出来。她一头扑到赛红娘的怀里，泣不成声，结结巴巴地说道：“姐，——我”。
“别说了，”她俩紧紧地相拥着，“这是命里注定。”赛红娘说着，大颗的泪珠，也从苍白的脸上流了下来，落到了剑兰的脸上。俩人的心里都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赛红娘慢慢地松开了剑兰，那泪眼粉腮，胜似雨中的海棠，带露的荷花。她轻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还是好姐妹。这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说：“我岂能不报？”这时，她的两眼闪着复仇的光焰，好像要把这世界立刻烧年似的，使得剑兰无言以对。
沉默了一会儿，剑兰轻声呼唤她：“姐，咱们回家吧。”
赛红娘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慢慢地拾起鞭子，掖在腰间，擦干了眼泪，被剑兰搀扶着向林间小路走去。
回到了她们熟悉的小院之后，刚才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正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剑兰的一举一动，这使剑兰又一阵紧张起来，恐又生事端。进了正房的堂屋，一眼就看见停在木板上的黑阎罗，不禁心中自问：“赛红娘与叔父的仇恨，何时休？”
这时，她又听到红娘的抽泣之声，便上前劝说：“姐，你要节哀，注意身子，孩子还要吃奶哪。”剑兰拉着赛红娘的胳臂发自肺腑地说道。
赛红娘慢慢地站起身来，拉着剑兰到了里屋，坐在床上，声音嘶哑地说道：“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他救过我，我爱过他，既然成了夫妻，也就只能如此。现在，他没了，只有把孩子带好，给他报了仇，才算我对得起他。”说着，又落下泪来。
剑兰忙去拿手巾给她，她擦了擦眼泪，看着剑兰又说道：“他是在郑县被你叔、陈天成和萧飞劫持，你叔亲手割了他的鼻子。即使他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可总不能这样的糟践死他。太惨了，我不亲手割了他的鼻子，不算完。你若站在你叔叔那边儿，也就不能怨我了。”
剑兰闻听，心里苦涩不堪。
一会儿，灵棚搭好，一口棺材打开了盖后，黑阎罗的几个弟兄抱头抬脚将主子安放在棺中。此时的赛红娘又哭成了泪人。那些弟兄们也都跪在灵前，嚎啕大哭起来。
赛红娘此刻两眼闪着凶光，满脸杀气，不住地摸肋下的宝剑，好象马上就要杀人似的。她突然站起身，冲着几个大声吼道：“别嚎啦！哭顶个屁用，有本事拿姓刘的脑袋来祭灵，到那时，你们再痛快地哭，也算是个英雄！”
这几个大汉一听，立即停住了哭声，“呼啦”一下，站了起来，齐声道：“四嫂，你说吧，何时动身？”
她望了望屋外那满天飞舞的雪花，咬咬牙说道：“明天！”想起赛红娘白天说过的话，更是焦虑不安。“他们是想拿叔叔的人头来祭灵，我可怎么办？”她心里不停地琢磨着，“明天早上，无论我下山与否，事情都不好办了，今夜无论如何得离开这里了，最好能找到叔叔，问个究竟，也许能有解除怨仇的办法。”
她悄悄起身，溜到东屋，见赛红娘睡得很沉。她便蹑手蹑脚，从墙上摘下白虎刀，又解下暗器袋子，一步步倒退着出了里屋。
她回到西屋，收拾好行囊，挎好白虎宝刀，打开堂屋的门溜到了院子里。她翻身跃过院墙从院外的马棚里解下一匹白雪马，见鞍蹬都在上面，便跃上马背，一拌缰绳，那马踏着积雪，转眼跑出村子。
山风阵阵，林涛呼啸，加上地上白雪皑皑，更分不清哪是下山出谷的路径。本业剑兰就是被梆来的，当时的路现在怎还刻是清？她不敢放疾驰，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也不知绕过了多少山峰沟壑。
好容易走到一片平坦的松林前，崎岖险峻的山路被甩在了身后，东方渐渐发白，天也快亮了。在晨光中，这银白的世界更是娇美动人。
剑兰正在看得出神，忽听林中响起一阵狂风，跨下的雪马浑身打颤，不知何故，就臣卧在了雪地上。
剑兰隐隐闻得一股腥气，不见丛林深处，雪起枝摇。她急忙下马，一按绷簧，缺陷出白虎宝刀，还未站稳，就见一吊眼白额大虫从林中凌空扑来。随之一声虎啸，山惊林颤。说时迟，那时快，声出虎跃，这斑斓猛虎张着血盆大口向剑兰和马扑来。她忙缩身举刀，直刺虎腹。那虎一式扑空，落地之后，转过身来，又是一声狂吼，二次扑了过来。那两只虎牙像两把匕首，那黄色的虎须，就象一根根钢针，那张开的血盆大口，足可以活活吞进一个人。剑兰紧张万分，待虎至身前，急忙一个“旱地拔葱”跳起一丈开外，接着一个“大鹏展翅”，立变”燕子点水”，挥着宝刀直刺虎背，就听“扑”的一声，这刀尖扎在了虎的脊椎骨上。这猛虎痛得一声怒吼，虎尾一摆，将棵碗口粗细的松树，抽得一截两断，就听“嘎嘎”的一阵响声，好似一面雪墙倒了下来。
剑兰一个“八步赶蟾”，跳出险区，那受伤的猛虎，哪肯放过，发狂一样追了过来。
突然，这猛虎闻到了瘫在地上的白雪马味，便掉转身子，向这白马奔来。剑兰一瞧，吃惊不小。心里说，吃了马，我怎么逃生呀。她急忙一个“海燕穿云”，奔到虎的背后，一个“鲤鱼跳龙门”，挥手一刀砍在猛虎的脖子上，也许是用力过猛，更不愧是白虎宝刀，但见一颗虎关，滚落在地上，将白马吓得扬起脖子，一声长嘶。
顿时，厚厚的雪地上，染上了大片鲜血，冒着热气。那虎血喷出一丈开外，溅在剑兰一身。转眼看那头巨兽，已倒在血泊之中。
此时，惊马已渐复平静，慢慢地站起身来，四蹄不住地刨地，扬起一片片的雪花。
剑兰抹了一下额头上的热汗，提着宝刀走近白马，一手拉着缰绳，一边暗想：真没想到，我刚下山，就斩了一只猛虎，也许白虎刀合该拿虎来祭吧。
此时，已日上三竿，林中透着斜阳。剑兰已是饥肠辘辘，正琢磨着到哪儿去弄点吃的，也好喂喂马。忽听一声吼叫，同时从林中两侧窜儿去弄点吃的，也好喂喂马，忽听一声吼叫，同时从林中的两侧窜出两只虎来。剑兰一愣，但仔细一瞧，没有方才老虎的凶猛，用鼻细闻，也没有腥气。她甚觉奇怪，急忙从肋下抽出宝刀，那马见了老虎也不像刚才那样惊慌，只是站在原地，不断地用后蹄刨雪。
那两只老虎，三窜两跳，来到剑兰跟前，立起身来，摘掉虎头，露出两只人脑袋，问道：“姑娘是从林子里过来的，可曾遇见一只猛虎？”
“被我杀了。”剑兰从容地答道。
“谢谢姑娘，为俺们这方圆百里除了一大害。也救了俺们这家猎户！”说着，这位五十多岁的老猎人和那个年轻人，便跪下给剑兰磕起头来。
这可把剑兰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说道：“老大爷，这从何说起？快快请起，羞煞我啦！”说着，她上前去扶那老猎户。
这父子站起来，脱下虎皮，才急忙说道：“这是尉氏县地界的卧虎岭，常有大虫出没，孙布政使大人不知听了哪位御医的话，要捉到五百斤重的大虎，取了上百斤的虎骨，做“虎骨木瓜酒”养身。县太爷就严令我们全县的猎户在今冬捉到，若是哪家捉到，就免了哪家的人丁租税和摊帐，还赏给五十两银子，若是捉不到，就加倍罚全县猎户的租税。这卧虎岭，常有猛虎伤人，为打这里一只大虎，死伤了好几人，可没办法，也得捉。我父子在这里等了有半个月，也没有捉到，半个时辰以前，听得林子深处有虎吼，又见您身上浑身血迹，想必是让小姐给杀了。不然，您不会走到这里来。”
剑兰闻捉，微微笑道：“大爷，虎在前面，你们抬走就是，我不有事，得快些赶路。”那老人还欲挽留，她已飞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子，那匹白马翻开四蹄跑了起来。
不大功夫就进了平川，遥见得一片村落在前，剑兰不由得一阵欣喜。逃出了魔掌，又找回白虎刀，何惧之有？
穿过一个小村子，前面便看到在三里之外有一片树林，林下有好大一片房屋，剑兰便信马由缰，往这镇子赶来。
一进这座镇子，可够热闹的。担筐提篓的，推车骑驴的络绎不绝。大约是散集的时候，羊叫猪嚎，四处星散。剑兰在马上，不知为何人们都不住地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像是看怪物，使她心中好生懊恼。她低头一瞅，浑身上下都是血点子，由于天冷血渍都变成了黑红色。红衣绿裤上都是斑斑的黑垢。这时她才明白为啥路人瞩目。
正在这时，一位骑驴的白发老人路过身边，拱手问道：“姑娘，欲往何处？”
“我到许州，敢问老人家，此是何处？”
“这里叫无名镇，离开封还有好几百的路。老汉多嘴，姑娘想必是旅途劳顿，孤身单行，那路途多险隘，强梁横行，可万望小心才是。”白发老人说完，看着剑兰微微一笑，一拍驴背，悠然而去。
剑兰看着这白发老人的模样觉得好笑，她心里说：“有强盗现在也不怕了，这肋下的白虎刀可不吃素。”她摧马前行，正走间，突然，身后越过两匹快马，马上端坐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一闪而过。剑兰见这二人，那威风凛凛的姿态，叫人好羡慕。那两匹快马如疾风闪电，转眼就消逝在胆面不见了。
剑兰想，前面就又进山了，我得听那老人的话，多留点神，免得再生枝节，否则，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
到山口时，只见那两个彪形大汉，已下马蹲在一边抽着旱烟袋。这两个汉子抽着烟，不断地拿眼瞟着剑兰肋下的白虎宝刀。那金纱鱼皮镶着铜云子的刀鞘，在斜阳里闪闪发光，夺人二目。
剑兰见这两人不时地拿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握着发柄，以防万一。
很快越过山口，剑兰狠狠地给马背一拳，可那白雪马，跑了半夜半天，没吃没喝，早已筋疲力尽，再也跑不起来，没有几步就放慢了速度，不住地去啃路边的积雪。剑兰心急如焚，恨不得一下子赶到许州，找见叔父。
她心中正急不提，那在山口吸烟的人，不大功夫就又直鞍他，朝前飞驰而去。这时，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过了一会儿，那骑驴的白发老人也慢慢赶了上来。剑兰便与这老人闲谈起来。这老人恰巧与她同路。他知道剑兰是饥肠辘辘，奈于姑娘家的面子，不肯讨饭吃，便从怀中取出烧饼：“不是啥好东西，先凑和吃。到前面，可得喂牲口了。不然，就把马饿坏了。”
剑兰点点头，她拿着烧饼却不敢吃。老人似乎看出她的心事：“别怕，没有毒药。”
剑兰心进而说：“甭听他说，上了几次当，能饿着，也不能吃东西。”
老人看出她的心事，也不勉强她，自己倒接过烧饼吃个精光。然后一拍驴背，哼哼着，前面独自走了。
剑兰骑着马，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地走着，好不容易在夜幕将临的时候，才赶到一个小村子。马刚一进村，就听得犬吠四起，那马忽见村边井口旁的石槽里有水，就奔了过去，怎么打也不走了，探过头去就喝个不停。这时，从一座院门里蹿出几条狗，张着大口露出犬牙，向着剑兰狂吠不认定。她见势抽出宝刀高喊道：“喂，这是谁家的狗，咬人了！”
话音刚落，就见从一个荆门里跑出两人，剑兰不看便罢，一看，不禁心中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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