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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第三章 衙内荒淫 英雄遭暗算

类别:都市异能 作者:杜水 书名:血染情仇 更新时间:2014-03-19 08:26:26 本章字数:10970

汪七闻听,舌头都吓得收不回去。心中暗暗骂道:“反啦,反啦!看老子怎么收捡你这匹夫叛贼!”

刘伯风说着便将白凌子藏在了刀柄的暗盒这中,又将刀柄的铜活拧紧,举起宝刀说:“萧飞,诵下天王的‘剑诗’!”

“手持三尺定山河”,刘伯风急忙向萧飞摆手示意停止,然后,让他沾水在桌上书写。当他看到萧飞沾足茶水,在桌上疾飞地写道:“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

他竟在房中挥舞起大刀。

“师傅!”萧飞轻轻地喊道。

刘伯风立刻定式收刀,不觉哈哈大笑起来。

“师傅!”

刘伯风会意:“睡吧,睡吧。”

汪七看个满眼,听个仔细,濯心要干掉这两个毛贼,将渡河图得到手,那会是封官进爵,荣光耀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因此,他等这两个人鼾声如雷,才穿好衣服,溜到房门,来到街上。

时近三更,店铺早已上了门板,只有远处的铁匠铺叮叮当当的锤打声给长长的黑色街道增加了无限的生气。

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只听“呼哒呼哒”的风匣声越传越近,但见蓝黄色的火蛇在炉堂内跳动,不时地发出“呼呼”的声音,他站在门外看着炉火出神。当他看到铁钳夹出一个红黄色的铁掌时,便灵机一动:“师傅,会打解手刀吗?”

掌锤的师傅看了汪七一眼:“那有何难?你出多少钱?”

“五百文。”

“行!”

不大会儿功夫刀身打好,淬了火往铁条上一剁,竟立断两截。

汪七在旁不由惊呼:“好手艺!”

大概是铁匠受到赞赏,他忙叫徒弟到后房取出一块现成的枣木刀柄,镶好之后又在砖头上使劲地磨琢一番,开了口,在水磨上一磨,这解手刀竟能刮起胡子来。

汪七甚是高兴,一下掏出约有五钱银子,放在铁匠的手心上,得意地说道:“赏给你!”

那铁匠见给了这么多钱,连声道谢,便立即吩咐徒弟:“怔什么?快给客官取个合适的刀鞘来!”

这徒弟拿着刀便到后屋,不大功夫将刀与鞘同时递给了汪七。他将刀往里一插,嘿,不大不小,挺合适,便悄悄地回到店房里来。

到了房中,将短刀插在靴腰子里,抬腿伸脚,满是劲儿。侧耳细听隔壁房中,死一般地寂静,他心里立刻忐忑起来,又像猫一样溜到板缝前往里观看。只见刘伯风在微弱的灯光下,盘膝打坐,正练吐纳之功。心知无法下手,便轻轻回到炕前拉开被褥,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雨雾茫茫。

刘伯风披着袂袍走进汪七房中道:“贤弟,有空儿就到寒舍去,千万别见外!”

“怎么,下着雨还往回赶?”汪七惊奇地问道。

“别提啦,我梦见我女儿满身重孝,在村口嚎啕大哭,太不吉利啦。”

汪七闻听,心中暗自庆幸:“这真是天助我也!”他一转话题道:“别瞎说啦,见白必有财,大哥,一定有大批的银子自动找上门来。”

刘伯风默然无语,沉吟片刻道:“老弟,告辞了!”

汪七忙靠近刘柏风,“大哥,难得相遇,怎么说走就走,兄弟是舍命陪君子,再送大哥一程。有您在跟前,我这手无寸铁的小弟万无一失,就跟大哥沾光啦!”汪七像条蛇非把刘伯风缠住不可地说道。

刘伯风上下打量了汪七一眼之后才道:“那就准备上路。”

汪七急忙回房收拾行李,把门关好,又摸了摸腿上的匕首,蹦了两蹦,万无一失,才提起行囊。

他俩人牵马出了店门,萧飞送出门外,一包拳:“师傅,师叔,一路当心!”

刘伯风翻身上马,说了句双关语:“告诉家里放心吧!”说完一鞭抽下,那匹白龙马放开四蹄奔驰而去。

只听后面汪七不住喊叫:“大哥,等等我,等等我。”

快马一口气就跑出了三十里,不料这秋雨绵绵,又下起来。汪七没有雨披风,只戴顶草帽子,浑身上下淋得像个水鸭子。

刘伯风放眼四周,雨雾迷茫,天地一色,浑然如一块无边无际的铅板盖在了大地之上,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大地是水汪汪的一片,不时冒着白烟,使人见了凉得发抖。只有那些站在道旁的绿柳在不停地摇摆,似乎给大自然增添了一点生机。

秋雨是异常寒冷的。

刘伯风回头对汪七大声道:“别赶啦,找个地方避避吧!”

汪七不住点头,那黄脸上的鸡皮疙瘩好像一下子平展了许多。

泥水不住地在马蹄下飞溅着,足有一袋烟的功夫才赶到清川。这里虽只有二十几户人家,道旁却有家小店,没有伙友,只有老汉,两间住房。大间是个通铺,小间还算干净。

老汉将他俩人领到屋里,一股刺鼻的潮气味儿刺得汪七直抽鼻子,可一见只有两扇门板搭起来的床铺,却又豁然开朗起来,暗道:“机会来了。”

“出门难,凑和吧!”说着,刘伯风将宝刀摘下,放在床上,立刻从行囊中取出绸子擦着刀柄上的水气,对老汉道:“有酒饭吧?”

“有沧州十里香,狗肉,面条儿。”老汉笑容满面地回答着。

“好,切斤肉,烫斤酒,来两大碗面。”

老汉应声去了灶间。

汪七脱下湿漉漉的长衫,待老汉端来酒肉,便命他带到灶间烘烤。

他俩在床上盘腿坐下,边吃边喝。

“大哥,看样子您够惦记着女儿啦?”汪七侍喝过几盅之后,才顺口问道。

“唉,别提啦,十年前,孩子娘就归天去世啦。”刘伯风说着便把一盅酒直脖倒进嘴里。

“什么病?”汪七小口抿着酒,支棱着耳朵听着下文。“哪有什么病,是活活被府台老爷的衙内给污辱死了。”刘伯风说着一连喝了三盅酒,两眼发红,沉陷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连刘伯风的爹也说不清他家何时辗转迁移到河南开封府陈州门外的丁堡村来。到他记事的时候,爹已开了间小饭铺,爹娘日夜操劳,起早贪黑,日子还算过得红火。他和弟弟刘仲雨白天上私熟塾,晚间到太平观与太正真人学武。转眼刘伯风成了家,娶妻陈氏玉莲。她虽是小户人家出身,人倒也十分俊俏贤达。不久,生了女儿取名剑兰。

这时,他家已在街上开了间饭铺,在这条通往开封府的官道上,也算是像样儿的了。

他爹是掌柜的带帐房先生,刘伯风跑外带采买,娘帮厨子,陈氏带孩子操持家务。仲雨还是白日习文,夜间习武,日子越来越惬意。

道光二十年元宵节这天,刘伯风一家吃过快乐饭,便带着妻子女儿到城里宝德楼来逛灯节儿。一走近御街就拥挤不动了,道旁尽是练奇功,献奇术的。歌舞百戏,喧喧嚷嚷,人流络绎不绝,声乐嘈杂十里不断。有打弹子、踏绳上竿的,吞宝剑的,耍蛇卖药的,说书算命的,卖葱卖蒜、捏面人吹糖人的,卖吃卖喝卖玩艺儿的,五行八作,三百六十行,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刘伯风一家三口好像在人海中游泳一般,好不容易才挤到宣德楼前,但见那山棚高搭,三门横列,各有彩结金书大牌,中间的叫“都门道”,上有大牌子写着“同治与民同乐”六个斗大金字。彩山分左右,用彩结文殊、普贤、跨狮子白象,各于手指出水五道,那手还在不停地摇动。辘轳绞水上灯山项峰处,用木柜将水储存起来,依时放下,如飞龙瀑布一般。再看那左右门上,各用草绳扎成戏龙之态,用青布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远望去蜿蜒如双龙飞走。自灯山到宣德门楼,这条大街约有百余丈长的地方都是纸糊彩绘的百戏人物,用两根数丈高的木竿把这些戏人高悬在空中,风一吹就不停地摇动,好似云空飞仙一般,加之鼓乐笙管齐鸣,真不知这到底是天上人间?

刘伯风早已被这五光十色,万紫千红的灯光照得眼花缭乱,心旷神怡,目不暇接,恨不得再生出几只眼来。他更不知陈错何时给剑兰买了两支糖葫芦。剑兰在娘的怀里一手一支,咬了这支,啃那支,吃得着实可爱。

谁知,突然闯过一位身披麻袋片子的烟鬼,从孩子手中夺过糖葫芦便走,孩子被吓得大哭起来。也是刘伯风年轻不忍事,一时使气,扭身一个箭步上去一揪,也是劲儿大了点,竟把这白面鬼拽了个大仰脖,摔个四脚朝天,引起游人哈哈大笑起来。他哪知道,这竟引起一场家破人亡的大祸来。

只见“呼啦”一下,不知从何处窜过来三四个汉子将刘伯风团团围住。手里的牛胯骨上系着小铜铃,两个牛骨相击,便发出震耳的响声,直把小剑兰吓得哇哇直哭,陈氏连连倒退。

刘伯风是跑街的,岂能不知他今天遇上了“硬乞”,动武是不行,只得连声抱拳道歉,可这些花子就是不饶,那人群就越聚越多,转眼就将这大道堵得水泄不通。

原来,自英国输入鸦片以来,经过两次战争,中国人败北,鸦片输入有增无减,上至王公大臣,下至乡绅商贾老百姓,不少人都因吸食鸦片倾家荡产,卖儿卖女。吸不起大烟,则抽白面,吸得人面黄肌瘦,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这些破产的人流落街头,凑到一块儿成了“丐帮”的一伙儿。而在这一群叫花子中,也是甚有说道的。

这花子中的“头儿”,叫帮主,实是行业的首领,在江湖上所谓“九中,十八汉,七十二寡门。”花子头儿就是七十寡门之一。其中可分三种:一种叫“灰窝”,一种叫“西行”,还有一种叫“背大筐”。他们好吃懒做,骚扰市井,官府也无可奈何。

“灰窝”,主要靠在红白喜事上讨生活。逢人家有红、白喜事,他们替人家守大门,把“师棍”挂在人家的大门旁,以阻止其他花子来向主人讨钱。那些放高利贷的要不来债钱,也叫花子头代为索取。故而时称“花子头赛武举,要钱不敢还米。”

所谓“西行”者,乃是以打莲落子为业。他们先是唱歌词来阿谀奉承你,不给钱,就唱硬词来逼要,再不给钱,就唱骂词。此所谓“钱副到手,丢开就走。”

“背大筐”的是手持铁烟袋,身藏匕首,常在路边树林,高梁玉米地里饲机抢劫孤身商客。

刘伯风在这儿遇到的正是“四行”帮打胯骨唱落子的“硬乞”。

这些花子舞着胯骨,一个唱道:

叫大爷,您真狠,

一把将兄弟抓得满地滚。

唉,满地滚。

折了腰,扭了脚,

大爷看着不行好,

唉,不行好,

列位瞧着得了不得了。

只见那几只胯骨上下翻飞,几个花子正舞在兴头上时,就觉人群呼啦闪出一条道来,但见两个衙役挥动皮鞭,直到近前才听见怒骂道:“娘的,这是哪些混帐在大正月十五里找不痛快!”

这时,几个花子立时变了哑巴,刘伯风定睛一瞧,好几个挎腰刀的衙役拥着一位公子哥儿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

只见那公司头戴帽盔儿,身穿大锻子貂皮长袍,外罩黑马褂,腰系个花荷包。一张蜡白的脸上长着小鼻子、小眼、耗子嘴。两个小扇风耳朵,陪衬着捣蒜锤儿般的小脑袋瓜儿,溜肩膀,鸡胸脯,麻杆儿身子,八字脚儿。他来回一扭动活像是空中的纸人儿。

那躺在地上的白面鬼,一见这公子便赶忙起身,扭头挤出人群逃之夭夭。那几个花子收起牛胯骨,朝这公司一作揖,也挤进人群。

那些围观的人,有不少人认得这个大名鼎鼎的花花太岁孙悟德,便悄悄地离去。他们边走边悄声说:“瞧着吧,这对小夫妻算是遇上了扫帚星。”不知道的还围着看热闹。

孙悟德这时什么也顾不上,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陈氏。但见她云鬓似蝉翼,面似三月花,蛾眉淡拂春山秀,两目好似一潭泉,朱唇恍如缀樱桃,微露两行皓齿如碎玉。欲话说灯下观美人,他见了这般楚楚动人的少妇,立即欲火升腾,便直奔陈氏。若不是被一个衙役的鞭子抽打声惊醒,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不知作出何等不成体统的丑态来。他拿眼斜了斜刘伯风,傲里傲气地说道:“你在这里聚众闹晤?”

刘伯风心里说,这莫非就是那孙藩台的公子,人称孙缺德?别惹他。于是他赶忙答道:“孙大少爷,小民岂敢造次,只是为一个花子夺了小女的糖葫芦。”

“你还嘴硬,本大爷在楼上见你分明动手打人,还强辩,给我押走!”

陈氏见势不妙,急忙走上前来,朝孙悟德道了一个万福,说:“大爷,我家男人不会说话,请您别怪罪,饶了他这次吧。”

孙悟德盯着她那秀丽的面孔,立刻露出了猥亵的奸笑:“好吧!看在娘子的面上,不押他走了。”

“谢谢大老爷。”说着陈氏又道了个万福。

“不过嘛,大爷我得要娘子到楼上去观灯。”他两眼闪着淫邪的光,嬉皮笑脸地说道。

刘伯风闻听气得身后的大辫子都立起来,他刚欲上前,又被陈氏挡住:“大老爷,民妇有孩子,有丈夫。”

“唉,那怕啥,本大爷就喜欢你这样的陪伴。”

“你!”刘仁风直气得七窍生烟,跨上前来,指着孙悟德的鼻子吼道。

“好啊,你敢动手打我孙大爷!”他倒退了两步喊道:‘将这犯上之辈给我拿下!”

呼啦一下上来两个衙役就要动手,刘伯风将剑兰递给陈氏。

那两个衙役刚一伸手,刘伯风一吊他俩个腕子,就将两条胳臂拧到了他们的身后,痛得他俩“哟哟哟”直叫。

孙悟德知道遇上横茬儿,当众栽了他的面子,于是恼羞成怒:“亮家伙,上!”

四个衙役闻声抽出腰刀将刘伯风围在当中。众人见此,早已尽散,哪个敢瞧这真刀真枪的把戏。

就在这时,只见一盏“巡检”字样的类笼在人们头上飞驰而来,眨眼就在人流中给闪出一条胡同,后面是全副武装的捕快,手持腰刀,随着“啷啷啷”的串铃声,马队已到了孙衙内的跟前停住。那带队的蓝顶花翎,在马上赶忙朝孙少爷一抱拳:“孙公子,不在楼上观灯,到此有何贵干?”

“张大人,那刁民聚众闹事,有伤风化,我令差役劝止,谁知他竟殴打公差,造起反来。”说着,他用手一指刘伯风。

那张巡检只顾讨好藩台的衙内,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命令道:“锁走!”

话未落音,早有一个捕快一探身,一抖铁锁链,“哗啦”一声将刘伯风锁住。

这时,刘伯风直气得七窍出火,他恨不得拧断铁锁,一掌将刘衙内打扁,可又一想:“这岂不惹下灭门之祸,我没犯王法,到衙门去,又能怎样?权且忍耐,跟他们走上一遭,说清楚罢了。”他耐着性子站在那里。

陈氏见状移动莲步闯上前来,喊道:“大人,我丈夫犯了什么罪?”

张巡检在马上低头一瞧这位艳若桃李,娇若鲜花的佳人,怀中抱着个和她一样俊俏的小女孩,立刻把那傲横的面庞变成一副笑脸,说道:“那你得去问孙大少爷喽。”

孙衙内一见巡检这副模样,不知为何,一种酸溜溜的味道涌上心头,暗暗笑道:“真是他娘的没有不吃腥的猫。”

他清了一下嗓子,拿腔作调地说道:“张大人,公务在身,又是最繁忙的日子,请便吧!”

“好,好,好!”说着张巡检瞟了一眼陈氏,又向孙衙内一抱拳,一挥马鞭:“走!”

刘伯风被夹在马队中间,不住地回头望望娇妻爱女。陈氏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丈夫被带走,心中好生懊恼——悔不该给孩子买这两支惹祸的糖葫芦!

“娘子,上楼观灯去吧。”孙衙内贴近陈氏的耳根说道。

陈氏被他一惊,扭头狠狠地瞪了孙衙内一眼,转身便走。孙衙内嘿嘿一笑,上前伸手一把抓住陈氏的胳臂,陈氏气得粉脸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喷出怒火,一挣脱,把剑兰吓是哇哇地哭了起来。孙衙内觉得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举动毕竟有失体面,便对陈氏悄声说道:“小娘儿们,别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乖乖地上楼去,咱什么事也没有,不然,你瞧见你男人没有?”孙衙内把罗圈脚一分,双手往腰间一插,歪着小脑袋看着陈氏。

陈氏沉吟片刻,说道:“孙大爷,让我上楼不难,那得先将我丈夫放了。”

“这有何难。”说着他朝一个衙役命令:“跟张巡检传我的话,将刚抓的人放了。”

“是!”那衙役转身便走进人流之中。

孙衙内朝陈氏一笑:“请!”

“有这孩子在怀中,不方便。”

“噢,噢,请人看好就是了。”他露出贪婪奸邪的淫笑说道。

陈氏眼珠一转,四处观瞧,碰巧她们邻居开水铺的大嫂也逛灯转到这里,陈氏忙赶几步,将剑兰托付给她,悄声道:“孩子爹被抓,我也不能幸免。”说完,她又看看剑兰脖子下的玉麒麟锁,摸摸自己脑后大髻上的银簪子,拉拉大袄的前襟,向大嫂命令道:“请您快把孩子带走!”

大嫂知道陈氏精明强干,通情达理,颇有心计。此刻的阵势,她也看出了眉目,一定是情况紧急,也不多问,抱起剑兰就消逝在人群之中。

“小娘子,这回没有什么可说可办的啦,请吧!”孙衙内显得十分宽宏大量,得意地说道。

陈氏觉得再想见见丈夫,不大可能,于是,她把心一横,轻移莲步,威严地说道:“带路!”

你道这孙衙内怎敢在元宵节的夜晚明火执仗地将民妇抢上宣德楼来?原来是年前,朝廷有位林钦差,在虎门一下子烧了英国的二百余万斤鸦片烟,接着又闹起“林维喜事件”,不久又跟英夷进行了“穿鼻之战”,情势紧急,皇上破例在没出正月就将各督抚大员都召集进京,共商对英夷之策。那孙衙内趁着老子没回来,开封、祥符二县的县令没有进城,他便在宣德楼上,作威作福起来。

他本来就妻妾成群,可平日还要到外去拈花惹草,寻花问柳。今日元宵,他吃饱喝足到楼上来寻开心,趁着楼下露台没有开戏,他一眼瞧见刘伯风跟乞丐冲突,便带人跑下楼来,不想看到陈氏,淫心顿起。

待他将陈氏带到宣德楼上,走进一间屋的白纱幔帐之后,便将帐外的贴身保镖护卫,都屏退下去。

在幔帐中,往外瞧,两间朵楼各挂着一盏直径有一丈多的大红宫灯,内燃巨烛,红光四射,给屋内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轻柔美妙的红纱。往下看,有座木制露台,灯火通明,台下是黑压压一片观众。

孙衙内引陈氏刚进幔帐不久,露台底下响起一阵锣鼓,《僧尼会》便开演了。随着剧中小尼姑春儿心情的加重,孙衙内不断地向陈氏调情逗色,动手动脚。陈氏只是低头不语,左推右拒。

“娘子,外边看不见里面。”说着他就往怀中拉陈氏。陈氏拗他不过,被拽过来,朝他嫣然一笑,孙衙内的小眼眯成一条线,将她慢慢地放在腿上,抱在怀里,顺势把耗子嘴贴了上来。

孙衙内突然只觉眼睛一凉,左眼漆黑,脸上流下湿漉漉的东西,顿觉万箭穿心,疼痛难忍。他抛下陈氏,一捂眼,就要楼板上乱滚起来,嚎叫:“抓刺客!给我宰了这个小娘儿们!”

原来,陈氏在孙衙内只顾搂抱她之时,已把头上的银簪子藏在手中,趁他不备,一下刺中他的左眼。她在楼下时就想好,我生是刘家人,死是伯风的鬼,决不能有辱刘氏门庭,死也得为伯风守身立节。

这时,只听得楼下“咚咚咚”地有人往楼上奔跑,陈氏知道不能幸免于难,被抓住就会被活活折磨死,还不如自己死得痛快。于是她奔向楼栏,俯身欲坠楼,似乎听得有人在喊她。

她手扶栏杆往下看尽是人头,不知这声音从何处传来?正在这里,就听得身后有人呐喊:“小娘儿们,看你往哪儿跑!”

陈氏回头一看,两个手持明晃晃钢刀的保镖已冲上楼来;孙衙内坐在楼板上一手捂着眼,一手指着她的后背。陈氏为一个柔弱善良的女子,唯一有力的反抗和对丈夫的忠贞就是跳楼一死了。

刘伯风还没有进巡检衙门的班房,就被突然地放了出来,他觉得有点蹊跷,便向宣德楼奔来,寻找妻女。在这人山人海的热闹场所到哪里去寻?他好不容易找到山棚,进了门,见露台上正唱戏,宣德楼上有个年轻女子手扶拦杆,一眼就认出是他的妻子,便高声呼喊,可终因人声嘈杂,那陈氏没有听清。他便拚命往楼栏下奔去,待他赶到时,陈氏已跳下楼来,奄奄一息了。她在丈夫的怀中,露出了最后一丝惨笑:“孩子,我没……,”话没有说完就又合上眼睛。

“好啊,这里还有个刺客!”两个保镖举起钢刀追了过来。

刘伯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慢慢地放下妻子,看了看楼上的窗口丹田一运气,一个“旱地拨葱”,飞身跃起,双手一勾楼栏杆,一个珍珠倒卷帘,便翻进了楼内。

孙衙内在两个家人的搀扶下,正欲下楼去找大夫,后面的两个保镖也挥舞着钢刀飞上楼来,刘伯风闻声,一挥双掌翻身迎了过去,三人就战在一处。

刘伯风使开“柔云八卦掌”的招术,真是掌不离肘,肘不离胸,胸前有掌不见掌,脚下踏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的方位,使出闪、展、腾、挪的轻功,直把这两上保镖转得眼花缭乱,只见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刘伯风。他俩挥舞钢刀乱作一团,直累得嘘嘘作喘。

那孙衙内一手捂着流血的眼睛,一边在旁喝令道:“宰了他,宰了他这个刺客!”

他哪里懂得这两个保镖,今天遇到的是有真传八卦门真功的刘伯风,他们平素不练功,也是学着主人去招猫逗狗,没事也到烟馆吸上两口鸦片,到真打斗时,没过十个回合就出了虚汗。

只听“唉哟”一声,一个保镖的钢刀撒了手,倒在楼板上攥着手腕子打滚。接着又见一个甩了刀,耷拉着膀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孙衙内见势不好,扭头就往楼下跑,可他眼睛不好使,一步迈空,就从楼上滚了下来。他刚要爬起来,只觉腰上有座大山压着,使他动弹不得。

“孙大爷,你平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今日又逼死我的爱妻,你就抵命吧!”刘伯风说着,将五脏六腑的真气集于丹田,运到脚掌,就这一碾,只听一声惨叫,孙衙内腰脊里的骨髓都被压了出来。

刘伯风在孙衙内的貂皮袍子上蹭了蹭鞋上的血迹,箭步跳出楼门,一晃身子,便挤入人流之中。

……

“大哥,快喝酒,别老是想过去的悲伤事啦!全怪我!”汪七一面劝酒,一面举起酒杯。

刘伯风从撕肝裂胆的沉痛往事中被拉了回来,一扬脖,一杯冷酒下了肚。可汪七只是拿嘴唇沾了沾了便放下杯子。

刘伯风连饮三杯之后,把杯一扣:“不喝了!”说完,便叫伙计上饭。

汪七没想到,没有办法再劝酒了,只得也吃饭。他边吃边想:明天一早就分手了,今诳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定更之后,刘伯风斜卧在床,就已进入了梦乡。怀中紧紧抱着那把青龙刀。

汪七坐在床边,一边用火石打着火镰点烟,一边往青龙刀上飞眼,心里说:“今儿个他怎么了?突然扣杯,别有什么心事;或是假睡,在暗中盯着我?……管他呢?抽出宝刀先将他的手砍去一只。不行,看他的功夫,一只手我也敌不过他。没听说罗成盘肠大战,武松独臂擒方腊吗?凭他这六尺之躯,浑身上下都有功夫,若不是一下子将他治于死地,那我也休想活命。”

且不说汪七在胡思乱想,这时刘伯风早已酣然入梦。

“爹,你瞧,这么多的太平军,乘着平底大渡船,在四十八个滩头上横渡黄河,真威风啊!”剑兰指着河面上旌旗满天,万舸争流的宏伟场面,高兴而自豪地说道。

刘伯风手按青龙宝刀的刀柄,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笑着点点头,只顾专心致志地望着在河心一条大平底船头上站立着的李军师、林将军,他俩一个高举令旗,一个高举着斩妖剑,昂首挺胸,威武异常,雄视着黄河的对岸。

此刻,刘伯风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几个月来,正是由于他的秘密指挥,暗暗联络,才使这黄河八百里沿岸的几万名船工舵手,调集了上百条平底大船,正横渡这上万名的北代军将士直捣清廷的心脏——京都!面对这千军万马横跨黄河的壮举,他作为一名北代军的先遣哨长怎么会不激动,不感到自豪呢?他不由得又高声诵起:

龙啸龙吟光世界,

太平一统乐如何!

刘伯风在梦中呓语,忽将胳臂往上一扬,直把汪七吓得一哆嗦,“吧嗒”一声,烟袋和烟荷包掉在了地上。

原来他坐在床沿连抽了好几袋烟,刚刚站起,想从靴子里往外抽匕首刺杀刘伯风,不料刚要猫腰,忽见他嘴里嘟嘟囔囔,忽然扬起胳臂,汪七以为他在装睡,暗中瞧见他的举动,故而才惊慌失措。

汪七见刘伯风又面朝外睡稳,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到底是做贼心虚,他拾起烟袋,合衣上床,不敢真睡,心里说:“只要能得到宝刀,取出他刀中的秘密,胜将军也一定会有重赏!”

刘伯风吟完洪天王的《剑诗》之后,在岩石上往下一纵身,跳向波涛汹涌的水面,他踏着惊涛骇浪,直奔李林将军的大船,待他到了船旁,左脚一蹬右脚,丹田一提气,一个“燕子钻云”跃上船头,行了礼,起身刚欲讲话,忽见天错水暗,飞沙走石,河面上立即卷起无数冲天的水柱,直把这条几丈长的大船,抛向错暗的云端。刘伯风一个站立不稳,便被甩出大船,在黑云中翻滚。

……

他被这恶梦惊醒了,坐起身来一瞧,油灯还在闪着暗淡的黄光,身旁的汪七正在均匀地打着鼾声。他小解之后,给汪七拉好被子,吹了灯,过了很长时间,才又入梦乡。

雄鸡一啼,声破静夜,也把汪七惊醒,睁眼一瞧,窗棂纸已发白,他暗暗骂自己,怎么他娘的一觉睡到大天亮,“不能再等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不做,二不休,无毒不丈夫,天亮了。”

他见刘伯风脸朝墙不作声,举起匕道向他的前心捅去。只见一道紫光飞进,血柱箭喷向白色的墙壁。刘伯风惨叫一声,睁眼一瞧,汪七已抓起他身旁的青龙宝刀。他翻身坐起,一把握住刀鞘,汪七拉出宝刀,跳下床去,扭身便跑。谁知,刚迈出门坎,就听“咚”地一声,与一个人撞个满怀。他也顾不得看个究竟,提着宝刀撒腿便跑。出了店门,也不问东西南北,更不管地下的泥水,落荒而去。

他一口气跑出去有多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跑得两腿像拴上了称砣,多一步也迈不动了,他才收住腿,回头望了望,没有人追来,才发现自己除了身上的衣服,手中一把宝刀外,再无他物。心想:“汪某也闯荡了几年江湖,虽没杀过成千上万,也是杀过人的。可从未像今天这样汇气,如丧家之犬。”

他有心回去,去取马匹、银丙、行李,可又怕刘伯风没死,那家伙有口气自己也斗不过他;倘若碰上那险些被我撞倒之辈,也许就是他的徒弟萧飞。再说这时,村上正在捉拿凶手,若我亮了身份,就会坏了今后的大事,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危。好在现已宝刀在手,看看那秘图还在不在。想到此,他忙蹲在地上扭开刀柄,一瞧,空无一物。汪七不由一惊,说声“不好,”站起身来往前就跑,边跑边回头,在荒野的泥泞上,留下一条怆惶逃窜的足迹。

汪七跑了没有四五里地,往后一瞧,“不好!”一个黑点,像流星一般,向他飞来,眼瞅着变大。转瞬,只见一个催马挥刀的青年向他扑来,口中骂道:“汪七,你个恩将仇报的鼠辈小人,往哪里逃!”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这人已从马上跳将下来,一个“立劈华山”向汪七的肩膀砍去。汪七一见是萧飞,这钢刀闪着寒光带着冷风,急忙以刀相迎。萧飞知道他手中青龙宝刀的厉害,急速抽刀,向右一跳,就是一个“横扫千军”,向汪七的腰部砍来。他又用刀横推。萧飞刀花一转,直确汪七的双腿。汪七往上一跳,刚刚让过刀锋,双足还没落地,萧飞的钢刀又拦腰砍来。萧飞这六合刀法,出神入化,风雨不透,一刀紧过一刀。若不是凭着手中的宝刀,十个汪七也早作了刀下之鬼。萧飞翻身一个“斜劈泰山”,汪七“缠头过脑”,以刀相迎,速度稍慢了一点,只觉右腕一凉,顿觉疼痛难忍,宝刀险些落地。他强打精神,一个“仙人指路”向萧飞前心刺去,萧飞往后一仰,汪七扑空,扭身一个箭步跳出一丈开外,抽身就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萧飞哪里肯放,他连接几个“八步赶蟾”,就跳到汪七的面前:“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就是上天入地,也难逃公道!”

汪七闻听,把心一横,牙一咬,决心与萧飞拚个鱼死网破不可。欲话说,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会儿汪七乱抡着宝刀跟萧飞只管拚起命来,你砍我,我刺你,都是同归于尽的招术。萧飞虽说武艺高强,却不知这是哪家的刀法,加上不敢碰他的宝刀,自己的刀法也就难以施展。又战了有二十回合,萧飞未能取胜,他心里一急,一个回手刀砍得用力过猛,正与那青龙刀相撞,就听“呛啷”一声,萧飞手中的钢刀被削去一半。汪七精神立刻大振,心中暗暗高兴:“有了这把宝刀,老子就能横行天下!”

汪七横削竖砍,向萧飞紧逼过来。萧飞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向自己的战马靠近。他突然虚晃一刀,一个“鹞子翻身”,跨上战马。汪七大喝一声:“小兔崽子,哪里跑,大爷要你的小命儿!”边喊着连举刀刺来。

萧飞见势不妙,将手中的半截钢刀一甩,直奔汪七胸部飞去,他急忙抽刀闪身;萧飞狠狠一鞭,那战马四蹄腾空,早已飞出十几丈开外,回头骂道:“汪七,你这狗杂种,暗伤了我师傅,你等着小爷跟你算帐!”

萧飞赶回小客店,院子里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刘伯风痛苦的呻吟声传出院外。萧飞拨开人群,挤进屋内一看,鲜血满床,还溅在墙上。刘伯风仰面而卧,面色苍白,胸口下部的刀口还淌着血。他不由得肠断肝裂,泪水如泉,“扑通”一声跪在床前轻声道:“师傅,师傅,您总是以为天下之人皆兄弟,以君子之心去度小人之肠。今日却万没想遭到了妖人的暗算。昨天我一见这汪七,就觉他贼眉鼠眼,不像个好人,可您——,还是不听我的话,多亏您让我将那东西送出去了,不然,还不知要招来多大的灾祸。”

刘伯风懊悔地点了点头。

“师傅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剥了汪七的皮,夺回青龙刀,誓不为人!”

刘伯风此时连胳臂都抬不起来,只见他手指微动,嘴唇微张,示意萧飞站起身来,靠近他。萧飞贴近他的面颊,只听得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刀……照顾好剑……兰……”没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萧飞见此,泪如雨下,哽咽无声,拳头攥得格格直响。

当下请店家帮助装殓之后,第二天一早,雇了辆大车,扶灵而去。

阴云密布,凉风凄凄,秋寒袭人。这一马一车,在泥泞的道路上沉重地行进着。

这时,大车走进一片树林之中,雾气弥漫,萧飞从沉思中醒来,猛一抬头,但见从林子深处飞出一匹胭脂红马,马上端坐一位妙龄女郎。他不看则已,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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