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迷途 -- 二十八 魔火
岳结回过头，却见一人双腿折断，离地三尺凌空漂浮，紫色长发遮面，看不清面容，乍一看真仿若幽灵鬼怪一般。岳结早已放开气息，自然感觉到这是一个极强的人物。这人经过的地面，绿草纷纷自燃，过后一棵棵小草又慢慢生长起来。
岳结只能苦笑，就那一刻没有掩住气息就被人寻了过来。“却不知是哪一方的人。”岳结暗暗想到，对方融说：“你快离开，这人太强了。我也只有一搏之力，没有办法顾及你。”
方融面色苍白，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走……万一还有这怪物，我，我怎么办？还不如跟你在一起。”
岳结叹口气，这强者与旷不相上下，自己全力以赴也不见得能有活路……况且，这般人物都还喜欢隐藏实力，这样的话，凶多吉少。“却不知这人意欲如何？是敌是友？”岳结暗道，左手上，已经燃起黑焰。
那人飘到河边，与两人面对着面，这才抬起了头。却见他面目苍白，双目处竟是两个窟窿，额头上却长出个独目。那只独目似乎没什么用处，呆滞的很。
岳结淡淡笑道：“让她走吧。本是局外的人，什么也不知道的。”
那人低下了头，声音嘶哑：“大人不必如此，我并无恶意。在下号魔君火眼，不足挂齿，想来大人也是从未听过的。大人叫我魔火便可。”
岳结散去那点黑焰，失笑道：“大人？你叫我大人？”
方融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忿怒道：“你们原来是一伙的，都来欺负我！”要不是魔火的形象实在能让小儿止啼，方融可是不会这么温顺的。
岳结不理方融，接着道：“你既然来到这里，想做什么呢？总不是无意路过罢？”
“是的，大人。大人身份尊贵，能见到大人是在下的荣幸。”魔火独目忽然发出光芒，魔火重重哼了一声，朝岳结拱手道：“大人，在下时间不多。只请大人除夕之时，不要去古森林。”
岳结眉头也微微皱了一下，一个人正朝这里飞来，那气息，却是李音。接着，岳结问道：“还有些时间，你且说说，为什么不能去？我遇到的人，可是都叫我去那里的。”
魔火的神态有些焦急，疾疾道：“大人去恐怕凶多吉少……”正要说下去，魔火独目转了几转，看了方融一下，方融就倒下昏了过去。魔火接着道：“此处乃万界之源，最多只是物种灭绝，重新再来罢了。大人却不能冒这个险……再者，天界的人都不管，大人与他们毫无相关，何必帮他们？”
岳结正欲扶住方融，闻言一震，道：“万界之源？你知道万界之源！”
魔火道：“大人，所谓万界之源不过是他们妄自称大罢了。想宇宙间有多少空间？数无可数，这里恰好链接了数万界。但是整个宇内，像这样的万界之源也有不少。”魔火顿了一下，道：“无法向大人详说了。大人先走，叫他们看到大人与我在一起，却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岳结深深看着魔火，情绪终于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抱起方融，岳结封住自己的气息，道：“我怎么感觉跟你十分的熟悉？罢了，想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罢，岳结上山去了。
站在原地的魔火独目忽然灵动起来，原本苍白呆板的脸颊也浮出复杂的感情。一滴泪水自独目中滴落，魔火咆哮道：“我让你很多了，你我无冤无仇，为何你一再逼我？”抬起头，魔火紫色长发飞扬，那滴泪水已然消失。
天空中，一身女装的李音严肃道：“血腥气这么厚重，戾气这么惊人，如此妖孽，人人得而诛之。”
魔火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物，哈哈大笑道：“我一个卒子般的角色，也教你们如此重视。难道道门已经无人了么？”
李音冷哼一声，道：“道门长辈若在此，岂容尔等张狂？妖孽，今日定教你命丧于此！”
魔火又是一阵大笑。笑罢，魔火寒了脸色，道：“只因不愿与尔等再有纠葛，小辈，以为我怕了你么？我这小卒子随手一击，只怕也能让你魂飞魄散！”
“是么？”李音解下身后古琴，道：“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本事。你我相斗二十余场，每次都是无力反击，狼狈而逃……”
魔火不耐烦地打断道：“没空与你这小辈斗嘴。时间到了，我已完成使命，还与你争斗什么？”魔火随手一挥，空间裂开一道缝隙，“瞧见了么？你若能抵挡，就算你说的对。无力反击，狼狈而逃？笑话！”
李音拂上古琴的双手停顿下来，叹道：“倒是我看错了。我确实不能抵御，但是尔等妖孽……”
魔火嘿然笑道：“小辈，你的情绪一直都在我魔心的掌控中，到现在还没发觉么？你的言语已经和平常不一样了罢？哼！你那一颗道心，还脆弱得很，经受不住我魔心的影响。这么久了，只有你跟着我，嘿！这里的道门果然已经无人了。”不顾天上的李音冷汗雨下，魔火轻喝一声：“创灭！”一股强大又精纯无比的黑色能量包围了魔火，如水般荡漾了几下，魔火已经消失了。只余下魔火嘶哑而张狂的声音在山谷里咆哮：“再有一千年，你那道心也受不住我的魔心！吾号魔君火眼，你自认为有本事的话，我随时都等你的挑战！”
抱着方融回了山洞中，岳结听得那魔火传遍方圆数十个山头的嚣张之极的话语，自语道：“乖乖，听这声音，魔火定然是性烈如火，暴躁非常。那李音小丫头屡次惹怒了魔火，居然还能活着……啧啧，这般人物一般也都是极为骄傲的，怎么肯低身份跟个小丫头争气？道心，魔心，这又是什么？道心不只是一个说法么？既为道，心即是道心……不过听起来，可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岳结手掌贴上芳容的后背，一缕生气驱散了附在她身上的魔气。方融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你醒啦？”
方融迷迷糊糊，忽然发现自己躺在岳结怀里，马上跳了起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岳结眨眨眼睛，道；“你忘了么？来了一个鬼怪，你一下子就晕过去了。”
方融将信将疑，“真的么？我记得……呃！我怎么这么脏？你这里有衣服吗？我要先洗个澡，太脏了。”
岳结指指一眼可以看尽全部的山洞，道；“你自己看了，我这里像有么？嗯，女孩子都这么爱干净？人生百年，过后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而已……罢了，山下有个水潭，你去梳洗。女孩子脏成这样，也的确让人看不下去。”岳结倒忘了，始作俑者，就是他。
方融恶狠狠瞪了岳结一眼，奈何岳结怎么会放在心上，早躺在洞口看星星了。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方融看着昏暗的群山，偶尔传来一声兽类怪异的叫喊，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要冲出来似的。方融浑身一震颤抖，唯唯诺诺道：“你，你能不能，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呀？”
岳结摇头道：“我又不怕脏……呃？呵呵，原来已经洗干净了呀，那么我还去干什么？”
方融声音低如蚊呐：“人家，人家害怕……”忽然声音又高了起来：“不许你偷看！”
岳结失笑道：“你有什么好偷看的？怕被看到，就自己去好了。唔，有什么好怕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岳结仍是站起身，道；“不看就不看了，很稀罕么？”
方融含幽带怨，一句话不说，跟着岳结慢慢走着。心中升起莫名的失望，暗道：“我真的就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吗？这家伙真是根木头！”想着想着，方融忽然生气起来，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不让你看，你就这么听话不看了吗？你要当真偷看，我有什么法子？还不是由你了？”刚想到这里，方融就觉得脸上一阵发烧，心中骂自己：“方融啊方融，你怎么会有这念头？羞死人了！”
岳结在旁边看着方融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铁青，一会儿又是娇羞通红。看的岳结是莫名其妙，暗自叹道：“这女孩子的心思，果然是善变的很呐！总叫人捉摸不透。”
领着方融到了水潭边，岳结道：“就是这里了。水的最深处大概有三四尺，尽管放心，淹不到你。”说罢，转过身，朝着被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山林走去。
方融情急道：“你，你去哪里？”
岳结回过头，奇怪道：“你不是不要我看么？我去拿回刀，一会儿就回来。”
“不许走！”方融喊道，“不许你背对着我，也不许看！我，我害怕……”
岳结愕然，哭笑不得：“正对着你，还不看你？”
方融红了脸，道：“你，你闭上眼睛也好，看别处也好，怎么都好，就是不许你走！”
“好吧，好吧。”岳结捂住头呻吟道，“我算是服了你了。”
躺倒在一块儿大石头上，岳结望着天上的月亮，“快是中秋节了。所谓举杯邀明月……呃？后面的那句是什么？许久都没沾过酒了，屋子弄好，就下山弄些酒。呵呵，阿南也是一个人吧？就叫上他喝酒，现在那混沌初体也没有了，万物始萌……应该能醉一回了。”
听着水潭那边的水声，岳结仰头看着天空自语道：“看来是没人遵从那不许在普通人面前显露能力的规则了。让这小丫头吓个半死，到头来却累着了我。”
“那人并不是这一界的，所以他不必遵守这规则。”一个好听的女声自岳结背后响起。
岳结吓的跳了起来，却看见李音一身道袍，遮不住玲珑身段，俏生生站在大石头上。岳结赶紧站了起来，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李音好整以暇道：“虽然你隐藏了气息，但是那个女孩隐藏不了。荒郊野地的，一个女孩子能独自在这里？”
岳结叹口气，嘀咕道：“果然，女人却是件麻烦的东西。”
李音冷冷道：“你躲到这里，就不在乎画儿了么？你一走了之，就没想过爱你的女孩儿会伤心么？”
“长痛不如短痛。你既然知道我命不久矣，那你就没想过以后？以后她会怎么样？”岳结冷笑起来，说不出的决绝与伤痛：“所以，我宁愿做个负心人，宁愿她恨我、怨我。时间久了，她和别的人在一起了，再想到岳结这个人的时候，或者淡然一笑，或者轻蔑漠然。但是，绝不会有什么思念和愧疚！她不会哀伤，也不会自责，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别的人在一起！因为错的都是那个叫做岳结的、应经不在的人。”岳结闭上眼睛，道：“现在，我就这么决定了。短短的悲伤，换来的是一辈子的幸福，很值得啊！”
“画儿的性情，我再清楚不过了。她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唉，真是个傻丫头。”李音无奈道：“要不然，我明知结果极可能是如此，还承认了你？唉，你有你的想法，我也勉强不得。但有很多的时候，短短时光，往往胜过永恒。孰是孰非？到底该如何，我也不知道……既然是你们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吧，无论是那一个选择，结局都是不好的……只是，你就不能让她有一个美好的回忆么？”
岳结睁开眼睛，眸子里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只有淡然，“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好想的？现在，我已经抛开了一切……难道你想让我再抛开除夕古森林之行？”岳结冷笑起来：“本来我已经脱离出去了，可是这又是为什么？你说说，我有必要么？”岳结声音淡漠：“所以，在那夜晚之前，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李音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说不出来。叹了口气，李音消失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