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迷途 -- 九 除夕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天地人兽一直没有什么音讯。这让古月飞很意外，天地人兽的效率一向都很不错的，怎么这次竟迟迟没有回应？在这同时，也使得古月飞享受了这十多天难得的安定生活。
一日三餐总是四姐妹轮番亲自来送，只是古月飞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再需要进食，自然也就不需要吃这些东西了。不过，意外的是小狼回来了，之后却是另当别论。第一次看见小狼出现在院落的时候，小狼的个头让古月飞吃惊了一把，也就分隔了不久，小狼的个头居然大了一倍。古月飞差点以为是条野狗闯了进来。
之后，每日的三餐加上宵夜基本上全都入了小狼的肚皮。所以，每当古月飞看到云家姐妹端着丰盛的食物，香汗淋漓兴冲冲的样子时，居然也有了一种叫做不好意思的感觉。
古月飞最受不得这样的热情，其实他是没有办法拒绝。因为对敌对友都秉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所以在年三十的这一天，古月飞答应了云家姐妹的邀请，一起过这个年夜。
白天一大早，古月飞就和四个女孩子一起准备年夜饭。当云家四女带领古月飞进了南阳城内最大的饭庄里订餐时，古月飞才知道，原来这些天来小狼吃的还是岳家酒楼的饭菜。古月飞相当无语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坚决否决了这一举动，领着四姐妹买了荤素饺子馅，一坛百年的汾酒，几个小菜，几样点心，一些水果。今天年三十，商家基本上全都不做生意了，能买到东西还多亏了古月飞岳氏主人的身份。
在天地人兽里，每次过年古月飞都是自己动手准备年夜饭的。
一直到中午回到小院做中午饭的时候，古月飞更为痛苦地发现，这云琴、云棋、云书、云画没有一个会做一顿像样的饭，不，是根本不会做饭。于是乎，古月飞在无比的悔悟之余，只得自己一个人动手，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才张罗了一桌饭菜。
晚饭时，在四个女孩儿或多或少崇拜的眼睛里，古月飞夹了几个饺子便停筷，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饺子喂小狼，一边思索自己现在的阶位为什么会辟谷，能量又从何而来的问题……
“你做的饭菜好好吃耶！以前都是你自己做饭给自己吃吗？”云书吃了七分饱，好奇地问道。
古月飞闻言看了看云琴，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以后能常常做饭给我们吃吗？“云棋也放下筷子，说道。
云画气恼地瞪了云棋一眼，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饺子。
古月飞不语，收拾起碗筷。云琴也站起身，陪同古月飞一起收拾，仿佛不经意的，问道：“阿结，你买酒干什么？以前都是你一个人喝酒吗？”
其余三个女孩儿正往桌子上摆放糕点水果，闻言，一齐竖起耳朵，要听古月飞怎么回答。
此时，桌子已经收拾妥了。古月飞坐了下来，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道：“因为今天高兴，才喝这么多的。”古月飞心中却道：“是照顾你们，才喝这么多。平日都是二十斤烧刀子，一喝就是一天。唉，也仅仅是为了醉一次而已。”
云画听后，十分高兴，说道：“那今天晚上我陪你喝酒好不好？”三个女孩儿马上瞪向云画，云画吐吐舌头，嘻嘻一笑，接着道：“还有我的三位姐姐！”
古月飞丢了一块年糕给小狼，坐直了身子，无所谓道：“好啊，只是你们不要饮酒过多了。”
云书凑到古月飞身边，一脸兴奋：“那我们行酒令！阿结，你会不会醉了呢？我们可也是很厉害的哦！”
古月飞皱眉道：“你们玩儿罢，我从来都只是喝酒。谁输了，我陪她一起喝一碗好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四女似乎不胜酒力，已然倒地。最后云画摇摇晃晃走到古月飞身旁，咕哝道：“阿结哥哥，我给你唱歌好不好？”也不等古月飞答话，云画就哼起一首歌，词也听不清楚，曲调却缠绵婉转，是一首情歌，三女也跟着哼了起来。只是片刻，云画她们的歌声已低不可闻，云画也伏在古月飞的身子上睡了过去。
古月飞将云画移开，瞧着四个女孩儿娇躯在棉椅上微微起伏，气息也匀了，知道她们睡了过去。古月飞找来毯子为几个女孩儿盖上，低头道：“这又是何必呢？”
古月飞拎起那一坛酒，约莫还有五六斤。古月飞就着坛子饮了一大口，微眯起眼睛，吟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却是古宋苏轼的一曲《临江仙》。
拍了拍小狼的脑袋，古月飞拎着酒坛处了屋外，径直走到大门前开了门。古月飞眼睛合了合，道：“除夕夜，你来这儿做什么？呃，我倒忘了，以你的身份，找到这里可是易如反掌。进来罢，下着大雪，不妨喝口酒驱寒。”
街的拐角处走出了一个白色身影，竟是月儿。古月飞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了月儿一眼，转过身摇摇晃晃朝书房走去。月儿犹豫了一下，跟着古月飞进了小院，顺手带上了大门。
那株寒梅前，古月飞停住了脚步。
“你的伤，好些了吗？”
古月飞转过身，语气淡淡。“不妨事，伤得多了，这点病痛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过的还好不好？”月儿忽然又了一丝忧伤：“她们，都是你朋友？那谁是你的恋人呢？”
“还能去哪里？”古月飞举起酒坛，又饮了一口酒，哈哈大笑，忽然答非所问道：“你那两位男人，没跟着你么？”
“古月飞，你！你不要欺负人！”月儿眼角一点晶莹砸落，融去地上几片雪花。
古月飞心中莫名地一痛，咬着牙，冷冷道：“我的名字，叫做岳结。莫要叫错了！”
月儿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大声喊道：“阿飞，那时都是我的错！可是，可是你为什么离我而去，不告而别？我心里有多苦，有多痛你知道吗？”
往日的一幕幕，逐渐浮现在古月飞脑海中。古月飞神情萧索，心中又藏着无比的恨，但也只能在心里抽痛：“你更不知道！那时对头寻仇过来，我唯恐牵连与你，怎敢与你相见？那可是寒阴门啊！一个月，一个月的追杀，我都活下去了，一个月而已，却不想事情居然会是这样……潇月儿啊，寒阴门是怎么找上我的，怎么能一直追踪我的，还能不清楚么？可笑我还抱着哪一丝丝的幻想，放过你，只想让你告诉我那是被迫的……可是！我爬回去见你，你却用什么回答我？我整个内腑都被冻碎了，却看到你和别人牵着手……一个月的追杀我都活了下来，却竟看到这一幕！我吐着内脏碎块倒下时，你可知道？为什么要骗我！在床上我躺了近一年，时刻都在想：为什么！我的苦，我的痛，你就不知道么！”古月飞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忍下心头痛楚，淡然道：“呃，你跟了我一整天，就是为了说这些么？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过去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那时的一切，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古月飞，我只是想问问，你的心底，就当真没有我潇月儿一点影子了吗？”
古月飞别过头，掏出一支烟，点燃了，深深抽了一口，吐出一阵迷茫的轻烟，声音却仿佛今年的冬天一般寒冷：“再说一遍，我的名字，叫做岳结，是中华第一世家岳氏的唯一主人。不是你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古月飞。”
月儿的声音也平静下来，眼泪却依旧流出，“阿飞，你变了。但是你就是古月飞！你的容貌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只是你的眼睛变了，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了。”
古月飞在寒梅前的椅子上坐下，抽了一口烟，道：“是么？我岳结从来都是如此的。罢了，你快走罢！你跟了我一天，却也有两个笨蛋跟了你一天。”古月飞随手将空酒坛扔处墙外，伴随酒坛子破碎声响起的，还有两声惨叫。“祝你早日选了他们其中一人做如意郎君。念在你送我去医院的份上，我会送去贺礼的。”古月飞邪邪地笑了笑，将随身佩戴的那一对经过炼制的龙凤玉佩摘下来，“唔，婚礼不用叫我了，提前给你好了。”
月儿的神色一变再变，最后擦了泪水，接过龙凤玉佩，哽咽道：“这是你又一次送给我礼物，仅仅只是送给我的。阿飞，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子，但是不管怎样，我现在是喜欢你的。”又深深看了古月飞一眼，潇月儿转过身，又擦了一把泪水，快步去了。
古月飞站起身，看着书上仅余的几点梅花，一时间，是如此落寂。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仍是苏轼的词。
沉默了许久，待心绪平复下来，古月飞取了清锋，回去屋内。看着已然熟睡的四个女孩子，道：“你们都听到了罢？”眼睛扫过屋内，古月飞嘴角勾起一个苦笑，岳氏醒酒丹，我这岳家还真是够厉害啊！
……
“那一点酒，醉不倒你们四个，更何况还吃了醒酒药。再不起来，我也无话可说了。”
四个刚刚还是一副醉态熟睡的女孩儿一个个坐了起来，眼睛清明，哪里是不胜酒力的模样？
云棋道：“阿结，你原本是叫做阿飞的吗”
“我说是，你们信吗？”
云画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眨着一双眼睛道：“我也不知道呢！不过，阿结哥哥说的，我就信！只是，阿结哥哥是岳家主人，是真的吗？”
“我没必要告诉你们。”
云画撇撇嘴，微微酸道：“阿结哥哥是不是岳家无所谓，反正我就认定了岳哥哥啦！哼，就算阿结哥哥是古月飞又怎样？那个潇月儿没有画儿漂亮，也没有画儿这样相信阿结哥哥，怎么能做阿结哥哥的女朋友？”
云琴若有所思，“怪不得呢，那女孩儿跟了一天，原来错把阿结当成她的恋人古月飞了……咦！阿结，你怎么带着剑呀？”
古月飞淡然开口：“这是第二次了，若不是事出有因，我不得不应对……既然同居一处，我不希望还有第三次。”
“人家只是想试试阿结你会不会趁着人家酒醉做出什么事嘛！”云书委屈地嘟起嘴，不满道。
古月飞邪邪笑了笑，眸子里尽是嘲讽：“就算我干出什么来，那又怎样？就凭你们四个，哼了一段催人情欲的曲子？嗯？”
云书高兴起来：“这么说，你是关心我们了，对不对？阿结好好耶！”
古月飞，抱起小狼，转身离开。
云书垮了下来，丧气道：“完了，弄巧成拙了。”
云棋扑到云书身上，恶狠狠道：“都是你！老三，好好地出什么歪主意啊！好不容易吃了这么开心的一次年夜饭，就是因为你，弄成了这样！‘
云书连连告饶，还不忘拖云琴下水：“大姐也说该这样呀！”
哪知云琴根本当她们不存在，口中只是反复低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啊？这莫不是说给我们听的？”
好久没说话的云画抬起头，满脸的气愤，道：“早说过阿结哥哥不会是那样的人，你们都不肯听！哼，以后我要独立出去，人家自己去追阿结哥哥！”
出了门的古月飞，将小狼放进书房，道：“小狼，你就再这里罢！此一去凶险万分，若我回不来，你便回去古森林。毕竟，那里是个家啊。”小狼“嗷嗷”叫了几声，乖乖躺在地上，眼睛看着古月飞。
古月飞的眼睛却看向窗外，心道：“往后的时日里，我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怎能与你相认？云家姐妹虽好，可是……所以更不能与她们又过多的纠缠啊！”窗外的方向，此去北行百里，是个荒山；那里，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古月飞望着那个方向，终究叹了口气，站起身，跨出一步，身形消失在原地。
“烟雨，清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