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迷途 -- 四 初至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我的飞刀功夫，怕是也到了那种地步了。三丈外的苍蝇，不也被我一刀两断了么？”古月飞得意道，随即又沮丧起来：“还不行啊，也仅仅能做到如此了。传说中飞花掷叶的功夫，我还没摸到一个轮廓。唉，到底是学无止境啊！”
自言自语间，古月飞稍稍加快了手头清锋剑的速度，一柄由千年梧桐木削成的三寸飞刀已完成了。“这木质的飞刀也不差了。唉，金属质飞刀制作有点麻烦。不过，这普通人的世界，还不足以让我用真正的飞刀。”说着，古月飞随手将削好的飞刀扔在旁边一堆飞刀之中。“嗯，这清锋剑是个宝贝。切木头跟切豆腐似的。可是，如此宝贝，天门老大居然也能舍得？古怪古怪……总不会是瞧我这十年来劳苦功高才给的报酬罢？”
几分钟的工夫，古月飞又将另外一柄削好的飞刀扔在一边。伸了个懒腰，满意道：“应该有一天一夜了吧？这么多飞刀，足够用了。不如到外面晃晃。唉，去年夏末受伤，足足在疗养院休养了大半年才无恙，接着又练了几个月的飞刀，又去古森林里转了好几个月。一年多的时间，还真没又见过几个人……唉，总门看来看去总也就那十来张面孔，早腻了。最后吧，还落了个自言自语的毛病。”
走出了地下的那个暗室，清晨的阳光让古月飞微微眯起眼睛，他原本纷乱的心情也随之温和平静起来。闭上眼睛，古月飞细细体会了那丝冬日特有的凉意，这才信步走去。
古月飞居住的这处房子是岳家大宅的外围，旁边就是占据了整个世家之城四分之一，名震天下的第一学府——岳氏学院。
古月飞心中暗自感叹：怪不得入学如此容易，原来这学校就是岳家的。
此时来来往往的多半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女，也有起早做买卖的中年人、晨练的老人。朝阳将这人群在地上拉出一道道长长的人影。古月飞就这样漫步在街头，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惬意，以及，那一点点的温暖。许久许久，北风卷起乌云遮住了太阳，古月飞才忽然发觉自己与这尘嚣中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长发齐肩，身上还穿着古森林带出来的兽衣。怪不得一路上行人频频回头呢。
古月飞找一个地方将长发剪了，然后买来一套衣服换上。看着自己一下子变得和周围的人没有区别，古月飞却有一点不自在，兽皮穿惯了，猛地穿上丝织的衣服倒有点不适应了。
再出门时，雪已经开始落下。一时间，整个天地俱是白色，天上是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银白的毯子。偶尔一阵小风吹过，卷起几片雪花，这才发出一点声响。大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但是也有专门赏雪的雅人依然漫步其中。
“好静的雪！”古月飞不由暗自赞叹一声。想不到今年的第一场雪会这么大。
古月飞慢慢转了几条街，忽然听得一声大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话不多说，且看我们的武艺！”
古月飞好奇不已：这街头卖艺的不少见，卖武艺的可不多见。不是说拥有力量的人从不和普通人接触吗？这几个愣头青是想骗些钱倒也罢了，若真是那样……傻乎乎的，居然敢这样，倒要瞧瞧。
如此想着，古月飞凑上前去。只见得两男两女在一个商场前的空地上画了个界线，里面摆了刀枪剑戟，过往行人已经有不少聚在线外围了一圈。那四人一会儿耍一套太祖棍法，一会儿又是长拳，一会儿男女练擒拿，压轴的是胸口碎大石，单手劈方木。周围观众看的是如痴如醉，频频喝彩。
古月飞看了半个时辰时候，渐觉无趣，心道：“怪不得敢这么做，还真是愣头青。这四人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功夫倒是有几分真材实料不假。奈何仅仅是一点横练的外家功夫，内家上乘功法未得丝毫真传。也就是模样长得俊俏，外人又看不懂其中道道，这才叫一声好。唉，这等皮毛功夫，显露再多也不会有人管。”
四人中一个漂亮女孩去了头上帽子，挨个索要赏钱。那诸位看客也真不含糊，尽是大额的票子朝里面放，一个也不拉。毕竟这是世家之城，任何一点不合身份的表现都会成为整个家族的笑柄。更有个非黄种人系的美眉，激动非常，话都说不太稳了：“中国功夫，噢！正真的中国功夫！小朋友，能不能收我做徒弟？”边说边从手提包里摸出一沓钞票，抛到单手劈方木的男子旁边，还叫道：“你这么强壮，做我师父吧！”那些钱，怕是有上万了。
想到小时候双亲亡故后自己乞讨捡破烂两年也没有这四人半个时辰赚的一半多，古月飞有些黯然，暗暗叹道：“这世道，果然是这样的世道么？”想到自己的旧事，古月飞心中更加不忿。
待到那收钱的漂亮女孩走近，古月飞已经有了去意。含糊不清嘀咕了一句：“这样的功夫，我十四岁都比你们强太多了。”说罢，就欲离开。
那收钱的女孩儿早已注意到自开场至现在没有喝一声彩的古月飞，此时见古月飞离去，心中又是恼怒又是鄙夷。女孩儿一时冲动，竟追上几步，指着古月飞道：“这位朋友，我们的武艺不好吗？怎么就要走呢？”
周围的人见有热闹看，纷纷让到一边。更有甚者，站到古月飞前面，脚下动也不动，挡住去路，一副戏虐的样子瞧定了古月飞。古月飞无奈，只得转过身来，口中道：“你是在和我说话么？
女孩儿一听，怒火中烧，满面通红，强压了心头火气，道：“这位朋友，我们的武艺不好吗？怎么就要走呢？”
古月飞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觉得不惹这莫名其妙的麻烦好，于是道：“好。不过我有事，不得不走。”
那女孩儿见古月飞敷衍，心头怒火更胜，对着四周道：“各位朋友，这人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看了一个小时，哪里是有事在身的模样？无钱不要紧，我四人辛辛苦苦在这里耍乐子，只为搏人一声彩，钱财倒是次要了。”顿了顿，又道：“这人眼见我走过来，却一声不吭就走，着实让人生气。大家给评评，是不是这个理？”
那其余三个人也走了过来，一个较年轻的男子气愤地瞪着古月飞。那一对年长些的男女却正眼也不瞧古月飞，只是将目光扫过他，便投到那女孩儿身上。眼神中，却是一片责怪之意。
围观的众人中有用异样眼光瞧着古月飞的，有出声抱不平的，也有怒骂的。古月飞眼见更多路人也聚了过来，再不做些什么的话，只怕就成了个恶人走不得了。其实这时古月飞也对这纠缠不清的女孩儿有些恼怒：我看不看，走不走，干你何事？非要闹一场才顺心如意么？你们这双男女，以为凭着几手功夫，长的漂亮俊俏些，就如此专横么？哼，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出自豪门旺族么？古月飞越想越气，冷冷道：“姑娘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
那责问古月飞的少女见这么多人都纷纷来指责这个让自己鄙夷的人，心中正得意呢，又听古月飞如此道说，不由愣道：“什么话没说完？”周围众人的眼睛齐盯着古月飞，看他还有什么话。那三个原本在收拾武器的男女也终于将一点注意力放在古月飞身上。
古月飞嘴角冷笑，却不言语，只是走出几步，到了那几块断砖前。一脚踏上，只出了三四分力气，那断砖就成了碎末。古月飞又拿起那跟大腿粗细的方木，抛在半空，朝那方木中心处随手就是一拳。古月飞拳劲比脚上力气更重几分，这一拳却连三分力也未使满，那根方木就碎成了木屑，缓缓飘散。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也无话可说了。古乐飞这才冷冷道：“未说完的就是：你们的功夫还差我甚远，我为什么要喝彩，为什么给你们捧场？”说罢，头也不回，径自离去。众人再不敢阻拦，纷纷后退让路。
那女孩儿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半天，才道：“哥哥，帮我查查这人是谁。”
那年长的男子略带责备地瞧着女孩儿，道：“妹妹，算了吧。毕竟人家没有招惹咱们，可是你招惹的是非。况且，这事情家里知道的话，怕是又会被父亲责备的。”
那年轻的男子却道：“大哥，要查！那小子这么嚣张，怎能教人忍下这口气？”
最后那女子道：“查查也无妨。这可是个高手，小妹你不服气可不行哦。不过，我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会是谁？说不定是个隐世家族的人呢！”
女孩儿娇嗔道：“嫂子，你说什么呢！”接着，女孩儿眼睛射出复杂的光芒，最后才咬牙切齿道：“我要拜师！”
却说古月飞离去之后，心中怒气马上消去，禁不住哑然失笑：自己这般却是怎么了？居然和一个小丫头斗气。转念之间，又想到怪不得中阶以下的年轻能力者很少有外出任务的。《能力者指南》开篇的规则，若是没有极好的心性修养的确是很不容易遵守的。有超越普通人的能力，却有与普通人一样的欲望，这样的人放在哪里后果都可以想象。如此看来，这本书倒是值得好好研究琢磨一番了。可是，自己之前既然是初阶者，被分派的任务却怎么看也算不上少啊！倒是古怪。
在大街上又晃悠了少时，古月飞渐觉无聊，正欲回去，裤脚被扯了扯。古月飞低头一看，原来是失踪多日的小狼。回想起在古森林的逍遥自在，古月飞心中自是欢喜一片。俯身抱起小狼，古月飞道：“这些日子你跑哪里去了？”
小狼委屈地“嗷呜”了一声。
古月飞笑道：“走，带你去吃顿好的。”
古月飞抱着小狼转了老半天，也没发现一个能大吃一顿的地方。想到方才买衣服的商场旁似乎有个不错的酒店，只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散了没有。踌躇了片刻，看着小狼迫不及待的样子，古月飞只得返身折回去。
到了那里，果然见到那酒店气派的门面。门前停靠的，俱是价值不菲的名车。古月飞只扫过一眼，便推门而入。那侍者见古月飞穿着普通，怀中似乎还抱着一只小狗，慌忙道：“先生，本店规定宠物是不能带入的……”古月飞理也不理，径自在大厅找了一个无人的饭桌，坐下后这才将口袋里的身份卡抛给那侍者，道：“里面还有一些钱，应该够了。先拿一斤酒，一盒烟，饭菜拣招牌的尽管上。”
那侍者见古月飞如此盛气凌人，心中疑惑，不敢怠慢，又不敢违反了店中规则。无奈，侍者只得写了菜单，捧着身份卡，却上楼找经理了。
酒和烟很快就到了。古月飞将小狼放在桌子上，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饮了，又取出一根烟点着，对小狼道：“莫急，马上就有东西吃了。那味道可是比古森林里我做的烧烤强太多了。”
一支烟燃尽，那侍者领着管事的经理到了。经理自然知道随随便便带着存有两亿的身份卡吃饭的，肯定不是好惹的主，于是陪着笑，上前道：“先生，本店虽然本小利薄，但也是有规定的……”
古月飞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赞道：“好酒！唔，再给我来一斤，我要带走……嗯，是自家酿的罢？规矩么，规矩不都是人定的？我本来就是请朋友吃饭的，也不算违了你们的规矩。”说着，指了指小狼道：“看，这就是我朋友。这顿饭也是专门请他吃的。”
经理一阵气闷，就升起了一点火气。心道：“这人好不讲理！带一个宠物来居然说是自己朋友？他脑子没问题罢？”经理正欲再说些什么，通讯器突然传来声音：“身份卡已确认，是少爷！敢怠慢了，后果你自己承担！”经理一听，魂飞魄散，忙收起装出来的假假笑脸，恭谨道：“原来是少爷到了，小的冒犯，还请少爷见谅！”
古月飞疑惑道：“少爷？”
经理含笑指了指古月飞背后，古月飞回头一瞧，却见那面墙壁上书了一个大大的“岳”字。古月飞释然，原来这酒店也是岳家产业，于是道：“没什么，你下去罢。”
经理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古月飞的身份卡，道：“少爷，咱们岳氏宅子周围俱是自家产业，用不着带钱的。进去了，就跟回到家没甚分别，任何东西都只需取用。请问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古月飞点点头，心头一动，道：“其他也没什么了。你去给我找一块玉佩来。嗯，普通的就好，你去罢。”
经理弯腰拜了一下，这才离去。
原来古月飞思及自己的火焰能力至今还捉摸不透，于是便有心试试那不温不热的火究竟有怎样的用处，这才突发奇想吩咐经理取一块玉来，看看能否对这玉有效果。
也只是一刻钟，经理就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对龙凤佩，交于古月飞后，躬了躬身去了。
古月飞拿着那玉佩把玩着，心中喜爱。这对玉佩通体是半透明的碧绿，一丝一毫的杂质瑕疵也没有，雕工更是细腻天成。
许久，窗外大雪开始慢慢变小了。古月飞心中不耐，唤过侍者，交代将小狼移入内室，好吃的尽管上，直至小狼满意为止。古月飞自己却要先走。
出了店门，不巧正遇上街头耍武的两男两女，古月飞心中略略不舒服。思及还是要要回去试试火焰比较重要，便使出步法，偏过去，一让身，就欲离开。
那上午为难古月飞的女孩儿却连忙出声喝道：“等等……”
古月飞无奈停住脚步，但却不转过身。
女孩儿道：“在下叫做……”
古月飞冷冷打断道：“我没有必要知道你的名字。”
那女孩儿脸色极不好看，略一思索，以为高人都是这般性情，于是压下不快，低姿道：“那敢问大名？您功夫了得，是否能收得我这个徒弟？”
古月飞先是哑然，接着失笑，道：“四位仪容举止皆不一般，面相又贵不可言，一看便知是世门贵人。我这乡野之人的名字，不提也罢，这身本事也是粗微，更教不得诸位。”一颔首，道了声“告辞”便径直离去。
那女孩儿一跺脚，不知是嗔是怒，口中气道：“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年轻男子眼中闪过嫉妒之色。那年长些的男子眼望古月飞的背影，脸上有惊奇，也有忧虑。一旁的女子一脸神秘笑意，在古月飞离去的方向和年轻女孩儿间来回地看，不觉间，笑意更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