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 第三十二章 再见姬灵
张少凌也任他逃走，脚尖在湖面上一点，向酒楼后院奔去。刚到院门外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张少凌心口一跳，立刻闪身飞入。
入眼的是三具尸体，横躺在地上，暗黑色的血迹染红了大片褐色的泥土。地上散落着四把剑，其中一把犹有血迹。张少凌心头一松，不是任乘风四人。地上的是三具身着黑衣的尸体，正是钱老三和那夜放走的两名黑衣人。只见钱老三眼睛突出，面目扭曲似是难以置信。
张少凌放下心情，任乘风四人忽然从屋后跑了出来，几人衣服上都沾有点点血迹。四人一见张少凌，都脸上一松，跑了过来。
“师，师傅，我们杀人了，杀人了。”任乘风脸色苍白，嘴角还在抽动。其余三个也好不到哪去，嘴角犹有呕吐过的痕迹。
“没事的，到底怎么回事？”张少凌问道。然而四人似乎都还在恍惚中，只是喃喃自语。张少凌叹了口气，弹出几道温和的真元力注入四人体内。四人逐渐缓过神来，恢复平静。
“怎么回事，乘风，你说。”张少凌问道。
任乘风定了定神，回答道：“师傅，今早我本来在房间里练习天龙神功，结果钱老三一下子冲了进来，要杀我。我只能还手，和他从房间里打到院子里，才发现大狗他们也在和另三个黑衣人交手。我当时怒火中烧，抢了钱老三的剑，一下就把他刺死了……。”
其余三人也差不多，只是跟大狗打的庞虎却逃走了。若非钱老三三人相继毙命，使的庞虎胆寒，不敢恋战，否则的话大狗性命堪忧。
张少凌听他们说完，也便把自己在林中遇上任乘风的事告诉几人。四人听了都异常紧张，慌乱起来。
“师傅，你说官府会不会来抓我们。”任乘风颤声道。“师傅，我们先立刻离开这里……。”四个人以前没少受官府捕快们的欺压。
张少凌也不愿麻烦，当下，师徒五人便在酒楼众人的注视下匆匆的动身离开小镇。
驾着新买的马车，张少凌五人奔出好远才慢了下来，放慢速度任马车沿官道慢跑。任乘风四人经过刚才的不适之后，杀人的恶心感被渐起的兴奋所替代，转而开始讨论起今日各人的表现。说到自己四人才练武不到一个月就有如此进展，众人都非常的激动。
张少凌微笑着听任乘风四个争论，暂时放下担忧的心绪。这一段路，官道还依稀可见一些赶路的行人。
就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后面传来，一匹赤红的马身一下横拦在马车之前。“吁”，大狗连忙勒住马缰，车内谈的正欢的任乘风三人当下滚做一团。张少凌也是及时稳住身形才免于出丑。
任乘风，阿黄，小白三人爬起来就骂，“大狗，你这家伙搞什么鬼……。”但骂到一般就顿住，脸上露出色授于魂的样子。
张少凌奇怪，探出身来一看，眼前一匹赤红色骏马之上坐着一个身着黑衫的女子，肤色如雪，黛眉朱唇，一双灵动的大眼，有种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张少凌怔了怔神，跳下马车，笑道：“姬姑娘，你不是和李姑娘一起走的么，怎么现在到这边来了？”
来的正是姬灵，原来那日她负气跟周轻云走后，整天魂不守舍，没两日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南下，寻找张少凌。这段时日风尘仆仆，四处寻人，把这个从小就没受多大苦的云梦大侠之女累的可够戗。心底也不知骂了自己多少回，怎么无缘无故的眼巴巴的去找那小色狼。可骂归骂，却还是一路找了过来。今日她到这小镇便听说有两个年轻人在湖上打斗，凭直觉她认定其中一个就是张少凌，所以向镇上之人打听他们出来的方向，连水也没喝就急急的追了出来，然而此刻，她却是不知说什么，虽然在心地她早已想好了千百句再见时的说词，好使两个人的相遇变得自然。可是临到这一刻，她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楞在马上。
“姬姑娘……。”张少凌又叫了一声。
姬灵黯然回神，俏脸上掠过一抹红霞，竟有些结巴起来：“是，轻……轻云姐姐有事，我……”说到这似乎觉得不妥，俏脸一唬：“我在这奇怪吗？干嘛要给你这个小色狼解释。”
任乘风也跳下车来，摆了个自以为帅的姿势，报拳道：“小生任乘风有礼，敢问姑娘何事拦住我们的马车。”说着还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确实，与长相平凡的张少凌相比，任乘风的确是帅气多了，只可惜任公子两眼放光，嘴角流涎的猪哥样与他的外型极不匹配。
姬灵“扑哧”一笑，跳下马来，向张少凌问道：“他是你朋友？”
张少凌神色尴尬，差点一脚给任乘风踢过去，这家伙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姬灵一笑，任乘风之见色更是于魂销，有些呆滞的答道：“我是师父的徒弟。”
姬灵美目一下睁得老大，扫了扫张少凌和任乘风两人，吃惊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徒弟。”
张少凌苦笑，早知就不收这家伙，让我丢脸。口中答道：“嗯，一个月前，还有他们也是……”张少凌用手一一点了点其余三人。
大狗，阿黄，小白三人跳下马车，这三人现在看去倒是正常不少。三人向姬灵讪讪一笑，走了过来扯了扯任乘风，轻声叫道：“老大，老大……”
任乘风毫无反应，大狗趴到任乘风肩口，猛然大叫一声：“老大！”任乘风噔的一下跳脚道：“什么事？什么事？大狗，叫这么大声干嘛？”
不过，任乘风总算恢复了几分正常。张少凌才有时间把他们介绍给姬灵，于是姬灵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与他们一同前行，说是要听张少凌讲讲他这段时间的事情。
任乘风更是尽力卖弄，不过姬灵似乎并不怎么买帐。任乘风在一番郁闷后，还特地找了个机会给张少凌说了一番什么“师父要好好珍惜，把握机会……”之类云云，弄得张少凌一愣一愣的，浑然摸不着头脑。
于是，张少凌一伙就从五个变成六个，浩浩荡荡漫无目的的在江南驰骋。多了一个美女，这一行当然是添色不少，多了几分欢乐。不过，姬灵的外貌还给他们带来了另一项好处，任乘风四个一日总有那么几次要清理一些登徒浪子，所以一段路程走了下来，四个人武技更见纯熟。
但是在这些欢乐之后，张少灵心底的不按却是挥之不去，那日风不凡已是如此扎手，不知喉头还要出来什么厉害角色，自己不知能否应付得了。张少凌的成长也是明显的，在跟风不凡一役后，他对武技的领悟又更进一步。
这两日，张少凌心中那股纠结的阴影愈发浓厚了起来，而且无论他们走到哪里，似乎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种不安使得张少凌沉默了起来，进而影响到其他人变得小心翼翼。但张少凌却无法言明，自他修真之后每逢有事发生，他便有这种莫明的感觉，他不知道其他修真者是否也是这样。可他的预感却一向很准，比如陶然庄那次。但是这一次却比以往几次都来得更猛些。尽管张少凌竭力平息心头的忧虑，可压抑的感觉还是愈来愈迫近。
他们就这样到了苏州，一个与杭州齐名的将那名城，在这里停了下来，自从姬灵加入后，他们都尽量赶到城镇休息。姬灵喜欢这里，于是就在苏州耽搁了两日。
张少凌今日又调息了一阵，刚收功，门一下就被推开。姬灵走了进来，扬手扔了一套白色的标准侠少装到他床上。布质光泽柔软，不愧是名扬天下的苏绣制品。
张少凌一愣，道：“小灵，这做什么？”经过姬灵一番调教，张少凌也只得依她改叫小灵。
姬灵巧笑嫣然，道：“这是我专门给你选的，你试试合不合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换上。”
张少凌拿着衣服，尴尬的望了望姬灵。姬灵明白过来，脸上一红，撇了撇嘴，嗔道：“谁稀罕看你，本小姐才没功夫。”说着，赶紧退了出去。
张少凌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旋即又有些忧心。他长长的呼吸了一次，终于下了决心过了今日便跟他们分开。那些黑衣人只是要拿回令牌，免得秧及他们。主意拿定，张少凌便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
果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穿上这套名贵的衣服，张少凌果然英气不少。裁剪合度的布料紧贴在张少凌日见挺拔的身体上，而乳白色则衬托的张少凌身上隐约的飘逸气质更见出尘。
所以姬灵在看到从屋里走出的张少凌时，都忍不住脸上一红。这套衣服是他亲自给张少凌挑选，蓝本当然是由心中憧憬的夫君形象担任。
任乘风四人也笑闹着从院外走了进来，四人也是换上一身新衣，连其貌甚丑的大狗，也不知是因为习武后气质提升的缘故或是别的原因，现下看来都多了几分特别的味道。四人看到了院中的张少凌，都嬉笑着围上来品头论足，搞的张少凌向怪物似的。
张少凌不解的问道：“小灵，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穿的向是要去赴宴一般。”
姬灵轻轻一笑，却是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去拿住张少凌胳膊，笑吟吟的道：“走，我们出去转转。”
张少凌但觉一只温软滑腻的小手塞入自己的手心里，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想要甩手挣脱，转念一想，终究还是没有动作，任由姬灵拉着往外走去。
“噢！”任乘风四人都怪叫出声，也随即跟了出去。
现在天色将暗，街上却依然行人如织，街旁店铺大开，各种摆摊的小贩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比平日的赶集时分还多了些。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
张少凌看到高挂的各试灯笼，猛然醒悟，今天好象正是元月初一，那不就是元宵节了么。看着张少凌幡然醒悟的模样，姬灵轻笑道：“现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这两天愁眉苦脸的闷在客栈，像个小老头似的，再不让你出来走走，就真的要变老头子了。”
这时，街上各家门户下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大红的灯笼透出醉人的红光，映照得整个苏州城都陷入了红色的海洋里。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了起来，几个小孩提着形状各异的小灯笼呼啸着从张少凌和姬灵身侧奔过。
“咦！那边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姬灵指了指前方，拽着张少凌便往那边跑了过去。
这里正在举行元宵猜谜的活动，各种奇形怪状的花灯琳琅满布，如游鱼，苍鹰，荷花……。除了在众多花灯中选出今晚最好看的一盏之外，每样花灯上贴着的灯谜更是今夜的重头戏，猜中者还可以凭灯上写着谜题的纸条到特定地点去领取奖品。
“少凌，我们也去试试。”姬灵兴奋的叫道。
“好。”张少凌信口应道。思绪却飞到了与张仁和在小镇过的元宵节，没有眼前这城市的繁华与热闹，就连花灯都只是象征性的挂在几家大户人家门前，大多数人家都是以一顿汤圆来表达他们对这个节日的喜庆。那时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小孩子，提着自制的灯笼在大街小巷窜来绕去……。
“少凌，快替我看看这条灯谜。”姬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少凌猛然回神，各种嘈杂的欢声笑语又传入耳内，满眼的仍是富丽堂皇。那纯朴宁静的小镇终究还是从自己的思绪退却，从自己的生活退却了。
“好，我看看。”张少凌抬眼望去，这条谜是一条字谜，谜面上书“初听流莺喧柳叶”七个字。颇有难度，所以这盏花灯下围了不少人，都在皱眉苦想，显眼是难道了眼前诸人。
此谜一看就让人想起“江南草长，朵花生树，群莺翻飞”的动人春景，看似简单明了但却令人生出无从下手之感。张少凌也搜肠刮肚的一番冥思苦想，无奈他除了识的些字，读了几本医术之外，胸中并无几滴墨水，哪里能猜的出什么灯谜。就在他准备告诉姬灵放弃时，猛然灵光闪现，此联若以“初”字扣之，那岂非从后六字各取偏旁“シ”“サ”“木”及三个“口”。各个部首在脑中翻来覆去一阵思索，“咦”，那不就是一个“藻”字。低念了几遍，越想越觉得对，张少凌就对身边仍在苦想的姬灵说了自己的答案。
“哇！少凌，你好厉害。”姬灵一听就跳了起来，神采飞扬的走到花灯前揭下上面贴着的纸条。其余正在猜谜之人才醒悟过来，有人叫了声，“啊！有人揭了十九号灯的谜题了。”
旁边一呼啦子涌来一群人，都想看看是谁揭了题，那可是今晚最难的五个谜题之一，是哪位苏州才子先破一题。
姬灵神气的牵着张少凌往验谜人那走去，张少凌在众人注视之下，心底不禁有些紧张，要是猜的不对，那就丢脸丢大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一咬牙说了自己猜的谜底，“此谜我猜是一‘藻’字，不知可对？”说罢，紧张的望着眼前验谜人。
验谜的老学者接过纸条，摸出谜解对照了一下，“对，就是一个‘藻’字，公子好学识啊。”老者唱了出来，“恭喜这位公子和小姐，此谜的奖品是价值百两银的碧玉簪一个。”
围观的众人发出一阵艳羡之声，慢慢的有都各自散去，找寻别的谜题。
张少凌从老者手下接过玉簪，通体碧绿，尾部镶了一颗珠花，煞是好看。张少凌随手递给一旁的姬灵，“小灵，送给你。”
姬灵俏脸一红，还是从张少凌手中接过，脸上浮现一股难掩的喜色。在花灯迷离的灯光下，那种欲语还羞的，轻埋颔首，喜不自胜的娇俏，果真是美人如花，恍若神仙梦里人。
一瞬间，张少凌竟有些失神。就在此刻，一股无可名状的压力突然从夜色下涌来，张少凌心底一震，眼前顿时浮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似在遥远的地方朝他呼唤。
明显感受到张少凌身体蓦然变的僵直，姬灵疑惑的抬起头。张少凌深深的吸了口气，真元力缓缓转动起来，抗拒着那似乎从虚无里涌来的压力。
发现张少凌神情意外的严峻，再联想起张少凌这几日的忧心憧憧，一种不详的预感骤然从姬灵心底升起，“少凌，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张少凌已能适应那种力场，向姬灵宽慰的笑了笑，道：“小灵，现在我要去办件事。如果明早我还没回来，你就回家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还有，一会碰到乘风他们，你帮我看着他们。”
姬灵脸色瞬间苍白，“不，我和你一起。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应付。”
“小灵，记住我说的话。”张少凌猛然腾身，白练般划破漆黑的长空，循着那股怪异的力场追去，引的灯下的游人惊呼连连。
“少凌，等我一下。”姬灵急声叫着，也当即腾声追去。但张少凌御风术何其迅捷，再加上存心摆脱她，姬灵又怎能追上。三两下光景，那点白影便消失无踪。
待任乘风四人找来时，已只剩姬灵一人站在花市的中心。
“姬姑娘，师傅呢？”
“他走了，他……”碧绿的簪子刺破了姬灵的手掌，红的血顺着绿色的簪身滑落，无声的滑落，一滴，两滴……
姬灵犹自失魂落魄，哽咽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