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八十六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1）

帝都的喜帖送到的时候，杨紫苏恰在花园给新培上的山茶松土。

白茫茫的雾气在她四周旋绕，仿佛不肯散去。早起练剑的毓少庄主则是被拉去下棋，玄音说道是晨起之时头脑清醒，不用来思棋简直是浪费，也不知是哪门子的道理。

送信的是个少年。粗布衣裳有些不大合身，脸颊涨红的跟在绒儿身后。不知是因为奔波劳累还是羞涩，头一直不曾抬起。绒儿笑嘻嘻的端来热水和净布，倒又被紫苏打发走了。

“你是……？”她坐在石桌边，细细将指缝间的水珠拭干。

“微臣辛朗庆，是禁军……”

“哦。”紫苏轻应了一声，他便没有再说下去，将怀中的东西掏出来，双手奉上。女子接过被认真包好的红色硬纸，慢慢拆开来，仔细的看了一遍，表情似有细微变化，但他却看不见。只一直低着头，偶尔瞥见些衣裳的边角罢了。

“这样啊。”她似在喃喃低语，手指拂过绀紫的字迹，“他真想这样么？怕是那边逼的紧吧……”

许久之后抬起头来，才又将方才遣走的绒儿唤了回来：“给辛侍卫安排个住处吧。”她竟起身，“我去寻剑卓他们商量商量。”说罢便进了里园，碎石小路上的身影渐被浓雾所掩，不久连脚步声都消失了。辛朗庆则是跟在绒儿身后，快步出了菁芷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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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剑卓捏着自己的黑子，不知该从哪儿下手。玄音见他微微发愣，竟笑了起来。

“你们啊，一大早的，下什么棋。”女声从雾气中传出，“让人好找。”

“我……”毓少庄主的苦思被打断，却见女子夺了他手中棋子，按在了棋盘上。又回头，将一封红色帖子丢到他怀中，“给你的。”

“我的？”他倒是不明白，庄里事他向来能躲就躲，还有什么事能落在在自己身上？“溥公……锦……”他一时不知如何称呼他，“要立后？！”毓剑卓想到锦桓来仿佛还是几天前的事，他这么快就选定了皇后？

“是阑烟的公主吧。看来，他们是真心想议和呢。”紫苏边续子边道。眼见棋盘上黑白二子分庭抗礼，这回换作玄音皱眉了。“你去不去？”她问道。

“……去。”他半天挤出一个字，紫苏却似得了令似的迅速抽身离去。毓剑卓想再说什么，无奈那人儿早已远去。

“这丫头，忘了自己答应过什么了吗？”玄音亦无奈的凝视着棋盘，伸手将黑白子收回棋盒，“也不管某人等的心焦……她变了很多了呢，也不知道她记不记得幻园里的事了。”

“该忘了吧。痛苦的事，是不该记得的。”倔强的少年，句句掷地有声。“不该记得的事，就算记得，也只是徒增伤悲而以。”那一天，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事情的发生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至亲人的背叛恍如隔世，但见他死自己眼前，却有那一丝不舍。十几年的师兄弟，那是如手足一般的情谊。

痛苦？玄音拾棋的手忽而颤抖了一下。她痛苦么？被哥哥那样的呵护与占有着，她痛苦么？真正给她苦痛的，是他们这些自私的爱着她的人啊！被命运所摆布，被流年所支配，活在无尽的权利斗争中，这样的她，会快乐么？

“快些回来便好了。”毓少庄主显然是此时才明白他前半句话的意思。“我，我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答应过的，该不会反悔了吧？

“但愿。”玄音的口气却不像在说笑。她在等什么呢，她在等待什么？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曾看清她心中所想，她，果真还是一个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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