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凉州 -- 第一章 史上第一业余史官

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很温馨，但并不炎热。我踏在洁白而广袤的云海之中，一步步向前走着……

阳光逐渐将云海也染成了金色，于是面前仿佛变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刺得我两眼昏花。

恍恍惚惚之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在小毛驴的背上，那驴儿踏着懒散的步子，慢慢地往前晃悠着。

“王子乔，爱神仙，七月七日上宾天。白虎摇瑟凤吹笙，乘骑云气吸日精。吸日精，长不归，遗庙今在而人非。空望山头草，草露湿人衣。”

我听到他吟诵那熟悉的诗歌，心中一动，赶紧追了过去，可是不知为何，脚下的云很轻，我用尽力气，也追不上他的身影，眼看眼前的金光越来越刺眼，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我焦急地叫道：“大哥！楚弦大哥！”

我用力睁开双眼，伸出手去，却恍然发现这不过是黄粱一梦，早晨的阳光从窗口透射进来，恰好照在我的身上。而我的窗外，刚刚高过窗台的世新还在认真吟诵着：“王子乔，爱神仙，七月七日上宾天……”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业余史官狄风的分割线———————————————————

兴和十六年，燕帝姬秀武入大极宫见国师李海蟾，商定年号变更，李海蟾以星象更替具言天下已呈分久必合之势，燕帝称允，遂改年号为昌武。同年夏，燕帝北巡，驻于凉州武威郡平阳县避暑山庄，神龙卫护卫左右，留太子姬皓羽于大梁监国摄政。

——《燕史 昌武纪》

“呼……还真是，不太适应啊。”

我看了看墨迹未干的纸上这些歪歪扭扭的毛笔字，有一种想把它撕掉的冲动。拿这轻飘飘的小笔杆子写字，可比当年在战场上厮杀一天一夜还累。

我苦笑着摇摇头，像我这样的武将来担当史官，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对，这一条要在最后写上去的，以后我狄家的后辈们可以骄傲地跟别人炫耀，他们有一个能文能武的老祖宗，嘿嘿。

我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因过度紧张而酸痛难耐的手臂，来到了脸盆架子旁边，捧了些清水拍在了脸上。一丝丝凉意刺激在眉目之间。

“呼，爽。”

我双手撑着面盆架子，看着水中的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庞：还是像从前一样黝黑并棱角分明的五官，只可惜须发已经半白，皱纹已然丛生。是的，我老了。

陛下，想当年，臣追随你南征北战的时候，你我君臣英姿勃发，快意恩仇，是多么快活啊。可惜您却走得那么早，老朋友们都走得那么早，唯独留下我。虽然如今的日子无忧无虑，可比起在家乐享清闲直到死去，我想用剩下的时光做一些事，所以前几天我向殿下，哦不，是当今圣上，我向他请命，来修撰文史，把咱们的故事留下来，传下去，他很高兴，当时便同意了。

前一段时间，我本想去东郊皇陵看您，可恰好“她”在您身旁，所以我便没有敢去打扰。她似乎出家了，因为我看她手中拿着一串念珠，这样的结果，睿智的您想到过吗？

“唉。”想到她，我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她，曾经的大燕国蓝月公主，甚至比陛下还要传奇的女人。

“狄……狄大人。”稚嫩的童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我微笑着看了过去：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童站在不远处，一脸希冀地望着我，结结巴巴说道：“时……时候不……不早了，您说过吃完晚饭给……给世新讲……讲故事的。”

“呵呵，不要急。咱们先吃饭去吧。”

世新是我的书童，今年十二岁，很乖巧。他的屋子就在我的旁边，每天都会结结巴巴央求我给他说故事听。

夜幕降临，一盏明亮的油灯前，世新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床上，我则斜靠着椅子，调整到了一个尽可能舒服的姿势。

“咱们昨天说到哪儿了？”

“昨天说……说到燕帝带……带着一万五千人去凉州北巡。”

“呵呵，那我们就接着继续说。”我微笑点了点头，其实我昨天说得不止这么多，只是每次说着说着，世新也就睡着了，而我由于说得入神没有在意，因此往往会独自说上很久。

“那年是大燕国兴和十六年，也是昌武元年。”我抬起头，逐渐陷入了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