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5章 上海和上海是不同滴（上）
“终于又回来了，七年了.”
1905.2.13
随着尖锐的汽笛声响起，历时两个月，穿越太平洋，船就要靠岸了。
此时正值清晨，对面的码头上人影各在穿梭“这都是家乡人啊，五湖四海都是龙的传人，回到家乡，心才能真正安稳”，程志禹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心安处，只有我乡。
不过，随之而入了视线的一条条辫子确实是让他多了一些愁闷。
“七年前我从这里离开清国，登上船就用一把刀，割了这腌臜了我汉族二百多年的猪尾巴，没想到，今天还要弄支假辫子来应付这群在我华夏族头上作威作福的鞑子，可悲啊，可悲”
程志禹从手提箱里找到了一条高仿辫子，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从一百多年以后弄得高仿辫子，戴在头上，就算是往死里扯都不会扯下来。
按照说明书，仔细的戴好辫子，又整理了下西装上披着的大衣，程志禹随着人流下了船。
第一步踏在地面上，他在心底给自己发誓，又像是呐喊：
我将开启一个时代.
布莱恩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抵达了上海，毕竟他要指挥一艘货轮，里面都装满了程志禹购买的大机器。他是一个美国人，白皮肤，在此时的大清国，那就是比皇帝还可怕的人。
经历了八国联军侵华，清国一败涂地之后，清朝的官老爷最是不敢得罪的就是洋人了。慈禧老佛爷这个没卵蛋的老女人，现在连卵子都木有啦，直接过了更年期，对洋人连撒泼都不敢喽。
程志禹就想是借着布莱恩，为自己免去一些麻烦。
这些官老爷，见着洋人要绕道，见着自己人，那是吃拿卡要，孝敬给的不够还要弄死你。
这也是清国皇帝，包括慈禧都无力的原因吧。
官僚官僚，不贪不要，自动边靠，
官僚官僚，贪了又要，往上供交。
下吸百姓血，上供黎民肉，官运无边啦!!!
这就是现实.
也是程志禹太懂清末官场的道道了 ，所以这批机器只有以布莱恩这个样人身份去经受操办，才可以安安稳稳经过长江汉江，顺利运到自己的家乡汉中府。
“应该布莱恩，就在这码头附近等我吧？”程志禹自语，当初在美国时就约好，让他在码头附近等人的。
这不，他刚要走出码头就看到了一个黄包车，上面挂着一个广告“师父，ZHIYUCHENG”，是一张挺大的黄色的牛皮纸，字还是用毛笔描粗加黑过的，十分醒目。
程志禹提着手提箱，加快步子走到了那黄包车旁。
黄包车上靠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鞭子盘了几圈在脖子上，穿着厚厚的有些补丁的棉衣服，两个手互相插进了衣服的袖筒里，脚有些哆嗦，显然有些冷，现在农历春节刚过，寒流还没有退去。
不过脸上倒是没有旁边的路人那一脸的菜色。显然吃得好啊。这可能是个人力车夫吧。
“喂，兄弟，你这”
程志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我不拉客，这里是专车”。
那年轻人还当程志禹是一般的要求搭车的乘客，就瞟了一眼他，机械的说完“我不拉客，这里是专车”几个字，就有眯起了眼，不再说话了。
“呃，呃”程志禹对这位兄弟的服务态度是不敢苟同，不过对于他这天寒地冻间还可以打盹的绝技倒是有些佩服，不怕成冰雕啊。
“喂喂，兄弟，这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程志禹倒是不急，慢慢悠悠的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可是，那正在打盹的哥们却是，楞了一下之后，瞬间睁开了眼睛，哗的站了起来，试探着问：“您是？”
“程志禹”
三个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确实是让那家伙又惊又喜：“先生，您就是程先生，我终于等到你了！”说完，那样子都快是哭了。
“嗯？是一个花旗国人让你在这里等我吗？”程志禹不确定的又问了他一下。
“是的，那个是我外国主人，布什么恩的让我在这里等先生您的”不提还好，一提那小哥们确实是有些伤不起。
原来一周前，他那个新主人外国佬布莱恩，交给他的任务是在码头等一个叫做程志禹的中国人，基本要求就是，二十四小时日夜坚守于此，决不能偷溜。连睡觉的被子就都在黄包车上，晚上就地打地铺。上海的春冬交际的时日，晚上温度也有个零下三四度，可真是不能睡啊，只好是晚上弄堆火，假眯，白天才睡，当然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过还好布莱恩倒是大方，每天都有人给他送来好酒好菜，日子比那些天天都要拉车的人力车夫强得多。
可即便是如此，就算是这哥们身体强壮，估计再在这里冻个几天，也吃不消啊。
“布莱恩，你也太不靠谱了吧.”程志禹叹了一句，这徒弟，干的事祸害人命啊“好在，这哥们也挺到了我来，牛逼啊，爱斯基摩人，零度狂飙.冻不死”。
“哎，你叫啥？”程志禹问他。
“我叫牛宝”这哥们兴奋劲还没过去，把他的黄包车收拾了一下，铺盖（烂被子）折好放在了车座位下的箱子里。
“牛宝宝的牛？牛宝宝的宝？”程志禹笑喷了，然后不确定的问了一下。
“先生，您说啥？”收拾东西的哥们，听到牛宝宝不知所云，直接迷糊了。
“以后就叫你，牛宝宝了”程志禹脸上有些笑意：“哥们，上天去吧！”
牛宝宝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收拾好东西。等的人到了，不用守在这了。
“程先生，上车吧”
“不了，我不想坐，走会儿路吧！”倒不是为了减少那哥们的工作量，而是程志禹在海上漂了几个月，腿都快闲的长草了，走走路也好。他顺手把箱子放在了车上。
“先生，你.”那叫一个欲言又止。
“我懂你的意思，我会亲自去和我那徒弟说，他不会辞退你的”程志禹见他还想说啥，就直接给了一个定心丸。这年头给有钱人当车夫是个好工作，被主子知道了你不坐车，那就是在害他，肯定是会被辞退的。
跟着牛宝宝走了几步，程志禹忽然记起了有啥还没问：“牛宝宝，你老板，那个花旗国人去哪了，咋不在这等我啊，这徒弟做的也太失败了吧？”
“啊，老板说他要去弄什么舞会，和啥交际花援交.”吞吞吐吐的也说不清楚，牛宝宝心里却说着“这程先生摆的谱也太大了吧，让老板一个外国人来等他，还说是老板的师父，不管咋样，这人我要伺候好”。
“算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程志禹秒懂。
“小样可以啊，在上海滩混得不错啊，和啥贵妇在夜场深入交流，城会玩啊”。
“连师父都忘了，这徒弟不靠谱，不靠谱啊”
程志禹自言自语，完全没有理会旁边还有一个牛宝宝。没有经历过二十一世纪2016的牛宝宝有个疑问呵“城会玩是咋个会玩？没听过啊！”不过他憋在心里没敢问。
哈哈！
布莱恩在租界弄了套房子，离着码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约莫着有十来里路。
不过，就是这十几里，就可以看到，文明的演化，旧与新的冲突和融合。
屎尿横飞，污水肆流。
“粪芥满路，泥土埋足，臭气穿鼻，其污秽不可言状。”这是清末峰洁所说。
这是清朝大城市的通病。
老北京，清朝帝都，百万人口的大城，然而却是没有公共厕所，有人小解图个方便就会在墙根城角就地解决，当时的排水系统比之现在还糙一百倍，没有下水道，污水屎尿都排不出去，那真是臭气熏天，处处都有夜香来。
进击的大上海，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北京好歹经过了几百年，有些问题解决了，天子脚下得到的关注多，还会有人去处理。可是上海，却是新兴城市，仅仅是用了四十余年的时间，就从一个不出名的小城一跃成为了东方数一数二的大都会。各种问题随之而来。
清政府压根就没想过城市建设，连狗腿子城管这个未来牛叉到天的职业都木有。
“那些，都是难民”一路上牛宝宝都在给程志禹作介绍。
数十万讨生活的人没有房子住，连窝棚都没有，白天就在路边有铺盖的就躺在上面，没有的就有麻布草帘子弄在地上。无房无家无人管。 晚上，房檐下，弄堂口，避风的地方将就一晚。
几十万人生活都是听天由命，家乡闹饥荒，原想上海是天堂，却是比地狱还惨，能活一天是一天。
“那边一个大爷冻死了”牛宝宝眼睛有些红彤彤的，他看到程志禹眼睛瞅着不远处的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汉。
他说话有些呜咽：“半年前，我也是从这里面爬出来的每天都有人死”
程志禹只是听着，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是在滴血“这种事，从小到大我看了多少次了，活在这吃人的时代，是悲哀”
这样的上海，才是所有中华百姓的真实血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