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错位之中与之外 -- 第一章 凝视平静的镜面
镜子通常被认为是神圣的或者诡异的东西，要说到其中的原因的话，那大概就是因为它是能够映出人形的物体，并且其表面又和水面一样表现出明亮感而已。同理，在镜子出现之前，水就以类似的形象被敬畏着。
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虚假的形象罢了，知道了其中的原理之后任谁都明白这不过是光的反射折射，是不值一提的小把戏，是被拆穿了的魔术师。
把外形映照出来，不过是这样无谓的琐事罢了，说到底那也根本不可能会是灵魂，不如说我的外表已经足够丑了，我那高贵的灵魂怎么可能会长成那样子？
明白了之后就明白了对于镜子根本无需任何敬畏，它不过是会反光的工具而已。
但如果是将整个人翻了过来，掏出血管挖去内脏敲碎骨骼地把人的内面淋漓尽致地呈现以示众，那就并非是镜子一样的蠢货了，那是足以引起恐惧的大型魔法才对。
如果把你的全部内在都翻了出来呢？把你的内心赤裸裸地暴露在你面前呢？将你剥得一丝不挂送上刑场呢？从内部将你摧毁呢？让你被自己杀死呢？
不可能忍受得了的吧？
如果要面对那样的场景，面对那样的丑陋，面对那样的自己，那去死还显得好受一点。
所以我恐惧了，我逃跑了，我崩溃了。
我的恐惧大概也算是可以理解的了吧？是可以原谅的吧？是足以遗忘的吧？
不可能的。
不可理解不可原谅不可遗忘。
我必须面对那样的自己。
因为不能原谅所以以为坦白就能轻松一些，因为难以忘记所以以为分享就会就会好受一点。
因此我才写下这样丑陋的自白书，希望求得一点点的原谅，哪怕只是从中获得一点点宽心也好。
应该从哪里写起呢？从事件的最开始说起好了，从我一如往常地醒来，与顶下一同迎接又一个早晨说起。
这是距那个昏睡事件间隔了将近一周才发生的事情，那一天，我也如同往日一样平静地起床开始做起了早餐。
硬要说有一点差别的话，那大概就是现在的我不得不制作三份早餐，并且还要更早起床了——现今扁扁也住在这里，因而我又多了给她做饭和送她上学的任务。
不要啊，好麻烦。
如果一定要从中乐观出一点东西的话，那大概就是由于扁扁这位小朋友的入住，使得顶下睡懒觉的次数急剧下降，这一周她也只睡了一次懒觉，今天她也相当可贵地早起了。
“呐我说啊零零。”顶下嚼着蔬菜沙拉说到，“我今天早上不是看着镜子穿衣服吗？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把我的一半放在镜子里，那我不就只需要穿一半的衣服就能完成穿衣服这项工作了吗？”
“你是有多懒啊。”
“然后从中我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果能发现一种复制东西的方法，世界就会变得更加便捷了。综上所述，复制可以让人变得幸福。”
“别傻了，硬要我打个比方的话，如果你把好事翻倍了，那么坏事也会翻倍，正负相抵最后还是没有改变。甚至应该说，假如要一个人同时承担双倍的幸福与不幸，那么他一定会认为不幸更多一些，也就是说复制只能使人更加不幸。”
“这是歪理。”扁扁叼着牛奶盒的吸管插话到，“刚才姐姐说的是把穿了衣服的部分复制，也就是说，只是把好的那一半进行复制，那样得到的结果当然就是二倍的好。”
“话说凭什么叫她就是姐姐叫我就一句林零霖。”说是这样说，其中道理我也都懂，毕竟现在还在洗着盘子伺候那两位的我也没资格说有什么为人尊敬会被人称作“哥哥”的地方，“那我也用和你一样的歪理来反驳吧。”
“我说的才不是歪理！”
“那就是歪理。这样说吧，如果你想吃四个苹果，而你手中只有一个苹果，那么你是不幸福的；将它翻倍，你可以得到两个苹果，可此时你还是不幸福的；只有再次翻倍得到四个苹果，你才终于能够得到幸福。这告诉我们幸福的比例要远远小于不幸。可是如果继续将你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翻倍，你就会得到吃不完的八个苹果，甚至十六个，三十二个，这时你就会为了吃不完它们而感到不幸，也就是说即使按照你们那样的理论，不幸还是会变得更多。”
“林零霖你好阴暗哦。”
“小鬼，要你管。”
“零零你这个样子喋喋不休会被讨厌的哦。”
“哦对不起我马上改。”
这样安度着平静的早餐时间。
“不过话说啊，顶下是这屋子的主人也就算了，扁扁你这蹭饭的主为什么也敢什么活都不敢地在这房间里呆着啊，好歹也来帮我递个盘子什么的啊。”
“我才不是什么都没干嘞！”扁扁还嘴的速度之快引人惊叹，“我每天都是有做事的！”
“我怎么都没看见。你都干了什么？”
“当抱枕。”
……
“……顶下……？”
点头点头。
“那个……其实啊顶下，如果你需要抱枕的话……那个……我……”
“不要。”
请不要一脸平淡地说出这么过分的话，好歹委婉一点啊。
还有小鬼，你得意什么。
这样说着话的时候，我的手不小心一松，手中拿着的陶瓷盘随即下落，砸到了我的脚趾。
“好痛！”我慌忙抬起脚打算用手揉搓，却一个站不稳向前倒去，差一点就将整张脸砸进了刚放光水现在布满了盘子的水槽中。
“哦，好危险，林零霖你差点就把盘子打坏了。”
不对吧扁扁，这时候不该关心一下差点把脸毁灭掉的我吗？
但换个角度来想的话，经历了刚才这事居然没死，我今天说不定意料之外的好运呐？
一天都保持这样的运气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