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章 逃脱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虽然不一定就能让我逃脱出来，但是我总不能一点反抗都不做就任人摆布吧？面对牛魔王的时候我尚且能视死如归，这几个道士不见得比牛魔王厉害，哼哼！就算是恶作剧一把，我心里也舒坦，当然，如果能侥幸逃脱就更好。
“你就趁现在笑个够吧，明天过后，怕你再也没有机会笑了。”柳大刀轻蔑地说道。
“柳师兄，这猴子不见得就罪大恶极，我们是不是没必要……”小东方听到柳大刀的话，似乎对我的处境有恻隐之心，我也听出了柳大刀所谓“明天过后”一定不会是什么好果子。
我细细看了小东方，眉目俊俏，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穿着宽松的道士服显得娇小，有点羞羞答答的感觉，与柳大刀就是一个极端的反差，由于他两次为我说话，对他我也不像对先前那道士和柳大刀那般厌恶，而且他看我的眼神，总觉得藏了许多话。想起稍后他受惊的样子，突然心里内疚起来。
“只要是妖孽就当诛，就是罪大恶极！小东方，你可别忘了师父的教导!”柳大刀突然变得愤怒。
这狗屁理论，似乎在西游的路上我就是疯狂的执行者，这一切都是因为太过于谨慎而变得近乎丧心病狂，却并不是歧视。而现在他们说我是妖，我是妖没错，只是此时我并不知道妖为何物，在我纯洁的眼里，只有好人和坏人，好吃的和不好吃的。况且在妖后面加上“怪”或者“孽”这种一听就不是好东西的后缀，就像称呼人为人怪、人孽，称呼神为神怪、神孽一样别扭，而且一定会引起公愤，因为这又是舆论导向的一种结果。
此时已是深夜，周围安静得只有虫鸣的声音。我见柳大刀和小东方都已经昏昏欲睡，心想时机已到，我突然大叫几声，然后作出极其惊恐的表情，仿佛面临巨大的灾难。我见他们被惊醒后，颤颤巍巍地说道：“它来了，让我走！放开让我走！”
柳大刀和小东方不明就里，大概以为我是临死前发疯了，虽有惊状，却未有什么动作。我扑通一声倒地，作出痛苦的挣扎状，两眼瞪圆，口吐白沫，口齿不能清晰地说道：“快……快救……救我……”
小东方见我难受，欲上前为我解开绳子，却被柳大刀阻止：“这妖孽恐怕有诈，不能被它蒙骗了。”
“你看它都在抽搐了，再不帮它，它就要死了!”小东方心急如焚。
“是什么东西来了，你倒是说话！”柳大刀没有理会小东方。
我在地上抽搐了几下，艰难且缓慢地抬起头，两眼惊恐，缓缓说道：“大妖……”
我也不知道大妖是什么，他们既然是来捉妖的，而且把我当妖，肯定会害怕遇到强大到自己没法对付的大妖，就算不害怕，那也会忙着寻找大妖而忽略我这小妖，届时我就能乘机开溜。
我的小小计谋未必能成功，但最起码能吓唬吓唬他们，至于刚才我的表演只不过是在花果山里跟动物们学到的逃生技能。有些动物遇到大型食肉动物扑食，见无法逃脱时，就会机灵倒地，四肢绷直，变得僵硬，以装死躲避。有些食肉动物不吃腐肉，自然不会理会已死在地上的动物，就算遇到吃腐肉的动物，这些扑食者也会放松警惕，装死的动物就会弹地而起，直接开溜。逃生的机率还是挺高的。
我说出大妖时，把柳大刀吓出一身冷汗，不是为何却不见小东方有多大变化。他们看我惊恐的模样就知道这大妖相当了得，也没问是什么大妖，不然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顶多说是个牛魔王，那也算是个大妖了吧。
我趁他们在惊恐的时候，双脚一蹬，两眼一闭，直接装死。心想等你们去通知那年长的道士的时候，无人看管，我就能逃跑了。
“不……不好，敢情这猴妖被那大妖吓死了，那……那大妖得有多大本事呀！”刚才还正气凛然的柳大刀，此时被吓得两脚发软。
“你去通知安师兄，我看看这猴子还能不能救活。”稍微弱小的小东方反而面不改色，思路清晰。
我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阵暖意后，同时又是一阵懊恼，我知道这小东方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若你不走，却坏了我的计划，计划不成，我的命也休矣，这又是哪门子的善良？
“这猴子已被吓破了胆，死翘翘了，我们就别理会他了，去找安师兄，想法子逃命吧！我们哪有什么本事抓妖？只不过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把这从屋顶掉下来的猴子当妖怪了。”没想到这柳大刀却是个如此胆小之人，第一想法就是逃跑。可能已经惊恐过度，连刚才我开口说话的事都忘了，会说话的猴子是普通的猴子么？说我是妖倒没冤枉我。
原来事实的真相是我这个倒霉蛋遇上了这几个出来招摇撞骗的道士，他们倒是中了头彩，我心里却冤得很，如今这善良的小东方又不肯离去，我急得装死都已经快装不下去了。
“可是，这……”小东方一直之间也无法拿定注意。
“别可是了，待那大妖出现，我们全都得死，我可先走了，你赶紧跟上啊。”柳大刀已经等不及，自己先行跨出门去。
小东方表情甚是着急，一定是因为不忍心放着不知生死的我在原地，又害怕那大妖真的来了，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我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想到这么个善良的人被我的恶作剧逼得非要在道德与生死之间作出选择，心里的挣扎可想而知，念及此处我心里又是一阵内疚。然而我又想到，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跟着那两个臭道士出来招摇撞骗呢？听他们的说话，他们在山中还有一个妙观，妙观里还有一个师父。看来他们的招摇撞骗是有组织的，那么善良的小东方在这么个组织里，会不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委呢？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是这样的，也许只是我不太愿意相信一个善良的人会跟着别人出来招摇撞骗。
柳大刀走后，事情并没有按我预想的那样发生，因为小东方最后还是没有离我而去，他破坏了我的计划，但他却更完美地助我成功逃脱。
小东方解开束缚着我的绳子，用手在我上唇边探了探，确定我还能出气后，显出喜出望外的表情，然后背起我直往外跑。当晚的夜空上点着许多繁星，发出微微的亮光，才不至于路面太暗，小东方用纤弱的身体在繁星下背着我跑了许久，终于跑不动了才把握放到一处草丛中。
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后，小东方气喘吁吁地对着仍在装死的我说：“我知道你还活着，你那小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呢！我是不忍心你被师父糟蹋，才帮你的，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路还得靠你自己走了。”
小东方说完，站起来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躺在草丛上的我摇摇头，然后小跑着往回走。我的心也如打翻了的五味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看着小东方远去的背影，眼眶里多了些……应该是汗水。
我和他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不但有妖人之分，还是敌对阵营，他却能抛下这些俗世观念，冒险救我于危难，果真是菩萨心肠，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么好的一个人，我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呆在那个招摇撞骗的组织里，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只是我好不容易从虎穴里逃出来，难道又要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危难之中？但是人家刚刚还冒着被组织处罚，被大妖吃掉的危险，背着我走了那么长的路，生生把我救了出来，我虽然是一只猴子，但不能做一个贪生怕死的猴子啊。我的内心仿佛生出了两个小人在作斗争，非得逼着我在高尚道德和活命之间作出选择……好一个小东方，先前我的恶作剧让你尝了这滋味，现在倒还于我身上了。
挣扎许久后，我终于有了结果，毕竟我只是一只猴子，道德对于我而言值不得几个果子，活命才是我的本能选择。于是我转身就走，背着漫天的繁星，头也不回。
无奈我每跨出一步，就心酸一分，那小东方背着我在星空下奔走的情景不断在我的眼前浮现，这种感觉就像后来师父在给我念的紧箍咒。我眼眶里的汗水貌似溢了出来，我再也无法前行，于是咬着牙，狠狠地转身，往小东方离去的方向追去……
在追小东方的过程中我想到一些问题，貌似小东方对我所说的大妖一点害怕的表现都没有，把我救出来后还往回跑，难道他早就知道我只不过是在演戏，那大妖是子虚乌有的，所以根本就不怕？我自认我演得逼真，毫无破绽，在花果山的时候也曾经亲自试验过的，连那花豹子都被我骗过了，何况只是一个纤弱的人类？
没想明白我也没再多想，我只感觉自己越追赶，心里就越轻松。因为自己做的这个选择，也因为想起那柳大刀说的话，他们几个道士根本就不会抓妖，真要遇到妖，只有逃命的份，或许小东方回到原处的时候，道士们已经抛下他独自逃命去了。
真要遇上那些道士我也是不怕的，我已知晓他们只敢招摇撞骗，没什么真本事，就算我打不过他，以我敏捷的身躯，我还逃不了么。只是那姓安的道士和柳大刀提起过，我于他们的师父有大用，我只是一只恰巧落到此地的猴子，于他何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