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章 初来乍到
我期待的轰烈一战并没有发生，因为我被牛魔王一掌给拍晕了，没有谁知道我与牛魔王的第一次交锋输得这么彻底。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牛魔王就坐在我的旁边，犹如一座大山，看着远处出神，眼神深邃得仿佛藏着许多故事。我大气不敢出，起来蹑手蹑脚准备溜走，他却早有察觉般，大手一伸把我拉回身边，示意我坐下。我没法再反抗，也不再吭声，干脆一屁股坐在他的身旁，整个气氛变得安静而奇怪。
此时正是太阳西落的时候，夕阳照在他那条红色围裙上格外鲜艳，微风拂来，触动他的红裙和长发，如果不是一张牛脸，还真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虽然此时牛魔王已经不是那个巨大的形象，但是对我而言依然高大，我在他身边还是显得很弱小。他的表情略显忧郁，我从侧面看着沉默的他，觉得他虽然粗矿，但就牛类而言，他绝对是逸群之才，以我当时的审美，那就是好看。
“你不闹的时候挺好看的。”我已经感受不到牛魔王的恶意，所以愿意跟他说话。
“好看？你觉得我好看？”牛魔王突然笑起来，似乎有点意外我说的话。
“好看。”
“哈哈……”牛魔王笑得更起劲。
“你可知道，在那边有个糟老头，我要拜他为师的时候，他嫌弃我形象不好，死活不肯收我为徒，那还是我正值豆蔻年华的时候。”牛魔王指着西方，也就是他一开始他看着的那个方向，颇有趣味地说道：“那时我好歹也迷倒了不少女妖精啊。”
我看着牛魔王眨了眨眼睛，没有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些事，不过我不想打断他，我想听更多不同的事，听更多外面的事。
“他居然嫌我不好看，我这不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吗？”所有的娘娘腔都很自恋，就像此时的牛魔王，臭美起来没完没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在生气，也许他说的那个糟老头真伤了他的心。后来我知道牛魔王所说的糟老头正是传我神通的天隐老祖，我在求学期间想起这事的时候顺便问天隐老祖，他说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让我好生迷糊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件事。
“还是你这个小不点懂得欣赏，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嘿嘿，你比那之前的猴王顺眼多了。”牛魔王笑着拍拍我的脑袋。
我并不反感他的举动，因为他不闹的时候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害怕。但是我错了，牛魔王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我刚开始对他有点好感的时候他马上就发疯了。
牛魔王看着我突然坏笑起来：“或许你可以帮我教训教训那老头，嘿嘿！”
说着一把抓住我的脚跟，站起来，把我倒提在手上。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任由我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挣脱他的魔手。
“这花果山，老子要了，老子送你一程，能不能遇到那该死的糟老头，就看你的造化了，否则你就别想再夺回这花果山了！”
当时我根本不理解他说的话，恨他恨得咬牙切齿。随后牛魔王在地上开始转圈圈，把我旋转得头晕目眩，我猜到了他要把我怎样，他要把我扔出去！但是我已经没有能力自救，只能任由牛魔王将我越旋越快，刺咧咧的风吹打在我的脸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旋地转，也不知道他到底旋了多少圈，我已经不在乎他什么时候松手，我的心早已飞出身外。
我从牛魔王手中飞出的那一刻，隐约看到了他表情的不对劲，那表情绝不是胜利者的姿态，而是此时不该有错愕。后来我们再次相遇后我才知道真相，原来他的原意是要把我扔往西方，结果因为旋圈圈旋多了，把自己也晕了，一个不小心把我错扔到了南方……当时他就给自己的失误找到了充分的理由——我这只猴子没有什么造化。很快就把这事给忘了。
西方有一个西牛贺洲，那里有一个牛魔王年轻时候据说没有拜师成功的糟老头，牛魔王是想把我送到天隐老祖那碰碰运气，只是把好事给办岔了，让我多兜了个大圈。
牛魔王的这一扔，把我扔进了命运的漩涡。
我一直憋着没说话，飞在半空中的时候忍不住喊了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
后来我是回来了，但那是许久之后的事，感觉经历了沧海桑田，对于当初发生的这些事，总能一笑而过，当然我还是找牛魔王算账了，这些都是后话。
我被牛魔王扔出之后，根本没办法确定我到底飞行了多长时间，只觉得日夜轮换了好几次都没有要落下的感觉。风声一直在耳边呼呼响，眼睛也没办法一直睁着，突然觉得之前在山巅跳下来的事与现在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每每想到这件事，我都会庆幸当初没有被牛魔王弄死，然后偷偷掩着嘴笑。我当初认为我命硬的程度也就差不多就这样了，现在想想，我一直低估自己了。
感觉托住自己身体的某种力量消失后，我突然急速往下降落，虽然有上次高速下落的经验，但我还是失声喊了出来，估计尖叫声都传到南天门了……
轰！我砸在了一座房子上，屋顶被我撞了一个大窟窿。我在瓦砾烟尘中摸滚爬起，没忘拍打身上的尘土，然后裂开嘴巴傻笑起来，因为我觉得我还活着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习惯用傻笑去面对这些不可思议的事。
“妖……妖怪！真有妖怪！”一个惶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妖怪？哪来的妖怪？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当成妖怪了，直到烟尘消去，隐约出现一个脸面光溜溜的猴子惊恐地指着我叫妖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所谓的人，当时我还以为是我没见过的猴子品种，只觉得那人奇丑。后来我知道所有人都是如此，就连天上的神仙都以人类的外形为标准进行审美，我一直奇怪，在五界之中明明人是最弱的，为何偏生人界的风气可以风靡五界？
就算后来师父对这方面发表了些高深莫测的话语，我也是懵懵懂懂的，未能完全领会。他说，真理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而舆论却是掌握在大众的手中，风气是舆论导向的一种结果。
由于这种所谓舆论导向的结果，我也曾一度追求，当然这是有原因的，这里暂且不说。
回到我从空中降落，卷起的烟尘消去的那一刹那，我原本想好好向我未曾见过的同类打声招呼表示友好，却不想被当成了妖怪，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一群人五花大绑，带到几个道士面前。
“道长果真了得，还未施法，就逼得这妖精现出原形。”一个笑容可掬的老者对面前的道士说道。只见那几个道士先是一愣，然后面面相窥，似乎对我的出现远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不过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的道士很快缓过神来，见我确实被捆得严严实实，一本正经地在我面前挥了挥长袖，然后把手背起，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地说道：“自古邪不能胜正，我们修道之人自有一身正气，一般妖孽自然会被我们这身正气所逼迫，这妖孽没有当场暴毙，也算有些修行，不过一样逃不过我们的法网。”
什么狗屁正气，我只不过是刚好落在此地，这小子还真能把牛皮吹上天了。
“只是……先前道长说蔽舍是狐狸妖入侵，为何这……这……”老者说话时手指着我，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使他哆嗦得话都没说完整。
“你是想说这不像狐狸妖？老人家你有所不知，这狐狸妖擅长变化，也许此等模样正是它变幻出来迷惑我们的，待贫道带回山中妙观，自有收拾它的法子。”那道士说得又是一本正经。
“那就好，那就好，道长法力高强，这妖孽还请道长正法。”老者又露出了笑容，仿佛终于宽心了。
“贫道刚才说了，待贫道带回山中妙观，自有收拾它的法子，也许这妖孽我师父正好用得上。”虽然这道长说得平静，但我看到了他脸上掠过的一丝欣喜，这一丝欣喜让我心中感到不安。我刚到人世间就遭遇被人鱼肉之事，心中虽有不愤，但无奈手脚被缚，无法反抗，只能做出狰狞的表情。不料这正中道士的下怀，让他们为我定下妖孽这一实名。
“小东方，柳大刀，你们负责看管这妖孽，明日天亮，我们再回山中妙观。”道士留下这话之后与老者扬长而去，留下两个小道士和我在一处。这两个小道士并不像先前那道士故作姿态，反而有点畏缩，我估计是因为害怕我这“妖孽”，我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不禁嘻嘻笑了出来。
“妖孽，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其中一个长得粗矿的小道士大声喝道，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喝出这一句，是花足了大力气累积的胆量。
我没有理会他，依然嬉皮笑脸的，倒有点傻气。
“你……”小道士见我不以为然，有点气急败坏。
“柳师兄……”另一个细皮嫩肉的小道士开口阻止道。这粗矿的小道士姓柳，自然是之前那道士口中的柳大刀，那么细皮嫩肉的小道士自然就是小东方了。
“柳师兄，我们看管好它就是，惹怒它又有什么好处？”小东方说道。
这话倒是有理，只是就算你们不惹怒我，待会我要做的事，也够你们心惊肉跳的。
“嘻嘻嘻嘻。”我又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