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九章 疑问之三
赵麒收到陈哲雨的慰问短信，是在他开始接受江路保护和监视的第二天。
正如江路之前所说的，他并不认为赵麒是凶手，同样也不认为赵麒面临巨大的危险，所以在保护和监视的态度上，江路也没有那么严谨。用他的话说，目前自己大概可以算是暂时住在赵麒家的食客或者是普通朋友，虽然大概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倒也会帮忙赵麒做些事情，给赵麒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比如当赵麒接到短信的时候，江路就正好去楼下的店铺买东西了，并没有要求被自己保护监视的赵麒一定要陪在身边。
而书店老板陈哲雨和赵麒之间，虽然还远远比不上华生和福尔摩斯的关系，不过也算交情深厚，可以称之为朋友了。在看到了王希德身亡的消息之后，陈哲雨理所当然会通过手机短信稍微问候一下赵麒。不过在读到这条短信之后，赵麒干脆直接给陈哲雨拨了一通电话，关于自己现在已经卷入的案件，他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向那位盘踞在书店之中的侦探寻求一点意见。
结果在听到赵麒对自己处境的说明之后，电话那边的陈哲雨却只是在沉默片刻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现在的局面对你来说，不是相当有利的情况吗？”电话那边的陈哲雨这样说道，即便隔着电话，赵麒大概也能感觉到那个女人阴沉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你忘记了当初你写‘十字架’和‘真凶假设’的报道是为了什么吗？不就是要借此吸引警方的注意，参与到调查之中吗？过程什么的并不重要，你现在可是已经达成最初的目的了啊。”
“话是如此，不过，主编死掉了啊。爆炸那个新闻，你知道的吧？主编就是在那个地方……唉……。而且，这次爆炸的事情……我看，这起案件搞不好还真有阴谋论存在的余地呢。之前听主编说，有人告诉他真凶是警方内部人员，我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恐怕案件还没有这么简单呢！”
“听你意思，你那位主编是在被卷入爆炸了吗？不，听你的语气，倒更像是有人利用爆炸特意谋杀了你的主编一样。这倒有点藏叶于森林的意思。这方面你可以稍微详细一点说明一下吗？”听到赵麒的话后，陈哲雨倒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在电话那边说道，她倒并没有直接要求赵麒就告诉她事情的经过，而是先对赵麒解释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假设这起爆炸案和之前的连续杀人案确实存在联系，那么就需要确认连续杀人案的凶手，那些猎狗已经宣布自杀的那个少年H和这次爆炸案的凶手之间的联系。第一种可能，就是少年H其实还没有死，他只是越狱逃亡了，然后为了报复猎狗，他一边透露出案件的假线索，一边制造新事端，以此向猎狗宣战。如果是好莱坞电影的话，就有可能出现这种发展。”
“诶，你是在开玩笑吗？警方不可能隐瞒这么重要的消息吧？越狱啊！”
“我只是在从可能性最小的那种情况开始分析而已。从概率的角度来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世界都有可能发生，当然既然猎狗并非单纯宣布少年H自杀，而且还同时宣布了结案。这样看来，少年H确实是已经死掉了。那么第二种可能，爆炸案的凶手是少年H之前连续杀人时的同谋，现在的目的是为了延续少年H的犯罪理想，同时爆炸的目的也是为了向猎狗宣战。至于第三种可能，就是幕后黑手因为你之前的报道，所以打算转移猎狗的调查方向，在证明自己存在的同时，将猎狗的调查转向被误导的‘警方内部’。”
“等一下，你要说同谋复仇什么的，我倒可以理解。但是那个幕后真凶又怎么可能会特意证明自己的存在呢？即便我写了那篇报道，案件也还是被警方宣布结案了啊，只要真凶什么都不做，不就可以彻底隐藏在幕后了吗？那样的话，真凶根本不会有半点危险。而现在，就算真凶搞出这么多事，把警方的视线误导开了，可是只要知道这个真凶确实存在，警方就一定不会放弃调查啊，这样一来危险性不是提高了很多吗？”赵麒打断了陈哲雨的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结果，电话那边又传来一声叹息，赵麒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出陈哲雨用一副看笨蛋的样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了。
“唉……，仔细想想吧。如果少年H依然健在的话，或者是经过审判然后被处决的话，真凶就确实是安全的。你的报道就只不过是一篇小报记者耸人听闻、哗众取宠的东西而已。但是现在少年H自杀了。是，一般来说畏罪自杀的犯人也不在少数，不过你要记住，少年H是自首的。一个自首的犯人如果选择自杀，那么多半来说是因为无法承受罪恶感的折磨，不过这样的自杀往往是在经过审判之后。因为自首而一度得到缓解的负罪感，在审判之后重新爆发出来，这就是所谓良心的折磨。而仅仅是在看守阶段就选择自杀，而且根据新闻的报道，少年H此前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那么他自首的理由就显得有些牵强了。”
“仅仅是牵强，完全不能当成证据吧？而且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人类啊，多少都有些自我毁灭的倾向，那些冒险家什么的就是明证。所以就算没有什么明显的理由，人类也是随时有可能选择自杀的。”针对陈哲雨的说法，赵麒反驳道。
“没有错啊，不过仅仅是一点点牵强引起的怀疑，再配合你写出的关于‘真凶假设’的报道，就已经足以让警方在宣布结案之后继续调查一段时间这起案件了。凶手自杀本来就是一件让警方大失颜面的事情，如果最后发现果然存在什么真凶，或者是在其他地方有类似的案件发生的话，警方就不只是失颜面，而是信誉受损了。所以在这个时候进行秘密调查是相当合理的推测。而且，即便警方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行动，假设幕后真凶果然存在的话，依照真凶谨慎的态度，也必定要做出一些应对来。”陈哲雨对电话这边的赵麒说明道，“真凶未必会选择会最正确的应对方式，但一定会避免最糟糕的结果。所以，推测这场爆炸是真凶采取行动，误导那些猎狗调查方向的手段，也是相当合理的。”
“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
“当然，还有第四种可能。爆炸案的凶手和连续杀人案其实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某个骗子打算诈骗你的主编，但又正好遇到一个打算制造大新闻的爆炸犯，这些事情在一起，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陈哲雨进行了总结，“简单来说，这起案件和之前的连续杀人案之间可能存在四种关系，犯人是同一人，犯人是同谋者，犯人是幕后黑手，犯人是无关者。”
“那么你觉得应该是那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听到陈哲雨的总结，赵麒问道。
但是电话那边的陈哲雨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不过是从电视新闻里面看到爆炸的事情，然后又从你们这一期的《惊世奇闻报》上看到你们主编死掉的事情。要不是你说起来，我充其量猜测你的主编被意外炸死了而已，刚才那四种可能，也只是根据你说过的话做出的假设而已。”
“等等，你完全不知道吗？不，就是刚才才做出的分析吗？”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陈哲雨慢悠悠地解释到，“最开始我所知道，仅仅是你们报社主编死掉的事情，根据你平时的说法，这位主编对你颇为关照，所以我出于人情义理给你发条短信稍微慰问一下。但是你却突然给我打来个电话，还说什么爆炸的事情。最近本市发生的爆炸就只有一起，由此我推测你的主编也是卷入这起爆炸而死的，否则你不会特意提到这件事情。然后，接下来你就重新提到连续杀人案的真凶假设，这就代表你怀疑你那位主编是被谋杀的，而且你有证据将这起爆炸案和之前的连续杀人案联系起来。到了这个程度，我要做出这些分析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吗？”
不，这种事情绝对不是轻而易举吧？
虽然很想把这话对陈哲雨说出来，不过赵麒还是忍住了。
“不过考虑到最近我在新闻上看到的情况，那起爆炸明显被当成意外来处理。赵麒，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随便说出来真的不要紧吧？还是说其实你现在也已经被凶手给盯上了，所以才会故意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冀望我在未来寻找到那个凶手给你报仇？”然后电话那边的陈哲雨就换成了玩笑的语气来。
“我可不打算被人杀掉啊。唉，确实这些事情是需要保密的……不过，算了，反正你都已经知道了。现在的事情确实变得有点复杂，如果我详细地告诉你这次爆炸案的事情，你可以分析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很难说啊，我并不是什么全知的神明。我所做的，不过是根据你讲述的故事，编造出这个故事可能存在的形式而已。我从来没有任何的证据，有的仅仅是幻想甚至是妄想而已。我要再次说明，我所做的，仅仅是在编造故事而已啊。”陈哲雨对赵麒说出很久以前她就对这个记者说过的话。
“故事也不要紧，总之，我想听听你编造的故事。”
“哦？那么，你就把爆炸案和杀人案，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告诉我吧。我会努力将它们编入故事里面的。”当听到陈哲雨的回答时，赵麒似乎看见了那个目光阴沉的女人嘴角浮现出了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