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十七章 疑问之一

在王希德被杀之后，他的死因并没有对外公开，仅仅宣称是被卷入爆炸身亡，甚至于连那场爆炸也被警方沟通消防队之后，以“意外”的名义对外公布。毕竟这起案件的内情确实有点复杂，为了调查而适当进行保密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至于失去了主编的《惊世奇闻报》依然还在继续营业中，原来的副主编临时接替主编的工作。但是王希德原本不仅是这间小报的主编而已，更是报社的社长、实际的经营者。可以说完全是依靠王希德个人的才能，这间完全疏离主流的小报才能顺利的经营下来，并且在业绩上取得黑字。王希德本人的亲缘比较淡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但是根据赵麒的了解，他应该还有一个同样从事传媒行业的妹妹，不过基本上没有什么往来的样子，一心经营报社的王希德也并没有可以视为人生伴侣的女友，更不用说子嗣了。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当王希德突然暴毙之后，即便报社还在继续工作，不过前途却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当然这样的事情，暂时和赵麒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在结束了在警局的询问之后，他就向报社递交了请假条，毕竟忙于工作的他还是积累了相当多的假期。在经历了爆炸火灾已经主编身亡这样的惨事之后，他会申请休假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当他请假的时候代理主编还特意安慰他，并且表示他可以放心休假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虽然只是一间小报报社，不过在种事情上倒还算有些人情味……但是等带休假结束以后，却发现报社已经倒闭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发生在现实世界，那可就真是让人笑不出来了。

其实依照赵麒长期时常调查犯罪事件而被培养出的心理素质，虽然这次在爆炸现场，他确实被吓到腿发软，但是那主要因为受到爆炸巨大能量释放造成的心理压力，以及对于自己可能成为一个极恶犯罪分子灭口目标的恐惧感而已。在恢复了理智之后，这样的恐惧感其实也就弱了许多。毕竟在仔细思考后，赵麒已经找到了凶手不会把自己灭口的理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至于爆炸这样可怕的事情，在案发现场观看到爆炸造成的破坏场面以及之后肆虐的大火，确实在感觉上相当震撼，但如果仔细想想就不难觉察到，就算这次案件的幕后黑手真是什么特别可怕的危险角色，也不可能次次都有这种大场面的方法来杀人吧？仔细想来，大概还是更为阴森的犯罪方式比较适合那个隐藏黑手的风格，所谓爆炸到底还是恐怖分子的专长才对。

所以在最开始赵麒并没有长期休假的打算，只是准备稍微在家休息两天调整一下心情的。毕竟一向对赵麒颇为照顾的王主编就死在他的眼前嘛，赵麒的精神多少还是有点低落，或者说是悲愤。但是再怎么熟悉，赵麒和王希德毕竟是上下级、老板员工这样的关系，交情恐怕也就比熟人再稍微亲密一点而已，但还远远不可能达到如丧考妣的地步，充其量一两天赵麒就可以调整好心情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

不过站在警方的立场，却绝对不希望赵麒这么快就重新投身到会继续接触这起案件的记者工作中去。道理很简单，首先赵麒在这起案件中的嫌疑绝对不是零，甚至于可以说他的嫌疑还相当大。在西洋有消防队员为了在朋友勉强装硬汉这种愚蠢的理由，就亲自放火烧山，同样也出现过医生为了增加收入就对病人下毒的事例，所以一个记者，尤其会了制造新闻而亲自动手搞出谋杀爆炸的大场面，这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就在警方因为少年H的自杀而宣布连续杀人案结案的前一天，赵麒才在报纸上写了推测案件并没有被真正侦破，可能有幕后黑手还在逍遥法外的报道。这篇报道理所当然给这份小报增加了不少的销量，可是一天之后，警方就已经正式宣布案件已经侦结。这也就是说，之前赵麒关于案件还将继续的推测很有可能变成一个笑话。如果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又或者只是单纯为了用更大新闻来吸引读者，赵麒确实有制造爆炸案，并且借此谋杀自己的主编，以此来暗示连续杀人案并未结束，从而证明自己报答的正确性、并且获得独家新闻报道的动机。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警方就有必要监视赵麒，从近处寻找他的犯罪证据。为此减少赵麒的社会活动，防止他和同谋的会面就是相当必要的事情了。

而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另一方面警方考虑到案件中出现的种种疑点，也确实无法否定赵麒在对警方进行说明时所说的都是实情。姑且不论他对连续杀人案的推测是不是有道理，仅仅是就王希德被杀一案就可以确认，那并非是单纯代表爆炸案，而是利用爆炸来制造陷阱分尸王希德的谋杀案。从某种角度来说，爆炸、坍塌的房屋、蔓延的火灾以及和这些东西结合在一起最终把王希德切开的机关陷阱，全部都只是凶手的凶器而已。

一个对于犯罪行为的想象力、具体的计划安排还有最终的执行能力都如此强悍的凶手，其存在必然是相当危险的。而现在除了已经死掉的王希德，大概只有赵麒因为从王希德那里听到的一些情报可以算是间接接触到了那个凶手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凶手会对赵麒进行灭口，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无论站在凶手的角度分析，这种事情多么不符合他的利益和目的，但既然已经越过了杀人的界线，那么这个凶手的精神状态就不可以用普通人的模式去分析了，况且会用“爆炸”来杀死“一个人”，有这种想法的疯子还会做些什么，实在是难以预料。所以，警方也有必要对赵麒进行保护，同时查看那个神秘的凶手会不会在王希德之后选择和赵麒取得联系。

正是在这样的考虑之下，警方才会建议赵麒趁这段时间休个长假。并且特意安排了警官对赵麒进行保护……其实大多数时候，这种任务普通的刑警就能完成了，不过赵麒这次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他当初对警方说明的时候，提到了“真凶可能是警方内部人员”的事情，但这个情报却并没有被在警方内部公开，毕竟还是要考虑警方的士气，以及在万一的情况下，不希望这个情报打草惊蛇。所以安排来保护并且顺便监视赵麒的刑警，就只有从对这一情报知情的警官之中挑选了。再考虑到赵麒和江路毕竟已经见过了几次面，彼此间似乎也有那么一点信任的基础，所以这个工作就落到了江路的头上。

从离开警局，并且向报社请假的那一天开始，江路就临时搬到赵麒家去居住了。更准确的说，从离开警局的时候开始，江路就跟到了赵麒的身边，连请假的电话都是在江路的注视中完成的。

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赵麒也只能感叹幸好自己的父母都在老家，而且自己现在正好处于没有女友的单身阶段，不然的话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变得相当难熬和尴尬。如果是在欧美国家，有类似的证人保护制度，如果是牵扯到重大案件中的证人多半都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而民众之中如果是对司法相对熟悉的人，也不会对于这种情况觉得太过别扭。但是中国即便存在为证人保密的情况，当然这样的保密工作也未必多么完美，但却并没有推出类似专门由警方进行贴身保护的制度。这样一来，对于赵麒而言，多少都会觉得不自在的。

原则上来说，江路会在这段时间居住在赵麒的家中，但就像是一个出租客一样，在这期间会由警方对于赵麒提供一定的经济补偿。当然，因为这样的保护之中也有监视的意味，所以根据警方的要求，在被保护的期间内，赵麒接收到的信件都要经过检查，同时通信也会有江路旁听——这也是因为赵麒的嫌疑虽然存在，毕竟不算大的关系，要是他的嫌疑再大一些，搞不好就要到看守所或者是在宾馆里面专门找房间来监视居住了。

不只是对于赵麒来说不自在，负责保护和监视的江路心情也绝对轻松不了。

作为警官，江路当然是希望继续追查案件。虽然他也知道赵麒这边的情况其实也很重要，一直保护赵麒获得新线索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问题在于，根据江路的分析，他并不认为赵麒是需要被监视的嫌疑人，同时就好像赵麒判断自己其实不太可能成为凶手的灭口目标一样，江路也有同样的观点。凶手既然已经杀死了王希德，那么在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对赵麒也动手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况且依照这个凶手在谋杀王希德时复杂的布置来看，这是一个会在事前进行细致计划的人，对于王希德会带同行者又或者是王希德会把情报透露给其他人的可能性，凶手不可能没有考虑过，并且为此准备备案。在这样的前提下，赵麒还可以安然活到离开警察局，那么他的性命多半是安全的。

如果赵麒是嫌犯的可能性下降，同时被谋杀的可能性也一并下降，那么保护并且监视他的任务就变得相当无聊了。不过因为这个任务是上面安排的，江路也没有什么理由彻底否定这个任命，所以也只好接受现实。

于是现在的结果就是，官方调查者和非官方调查者就此开始了微妙的共同生活。

而这种共同生活，很快就变成了某种微妙的共同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