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四十七章 发展之十六

电话另一方的人是谁，王希德并不清楚。

是警方的内部人员，又或者是掌握了特殊情报的职业线民，对于王希德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既然对方确定了要透露线索给自己，那么就说明那个人对警方怀有恶意，甚至有可能和所谓的“真凶”有所联系，不过那个人就是凶手的可能性并不高。考虑到这一点，王希德判断单纯进行一次情报交易并不存在什么危险。

至于获得所谓的“证据”之后，是否将其变成报道刊发在报纸上，那是之后才需要思考的问题。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可以把这样的证据顺利的利用在报道中，而且还可以避免触怒警方的情形。而最差的情况，应该也可以用这些情报和警方进行交流，让警方欠自己报社一个人情，这样一来在以后对案件的报道和调查中，多半也能获得警方给予的一些便利。无论如何对于王希德和《惊世奇闻报》而言，获得电话另一方爆料人所提供的证据都是没有坏处的。

要做出这样的利益分析，对于任何正常人来说都并不困难。

“不过，这样的事情让我也参一脚真的好吗？”

坐在王主编的车上，听到自己的上司讲完事情的原委经过之后，赵麒苦笑着提出了问题。因为《惊世奇闻报》是每周发行一次的关系，所以之前完成了报道的赵麒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休息一下的，或者去陈哲雨那边问问她对于自己报道的感想。不过，就在今天早晨，他却突然被自己的主编一通电话叫了出来。

然后，王希德就要求赵麒和自己一起去见那个爆料人。

“这次案件的调查是你在负责的，这种事情当然也要你参与进起来。万一需要写成报道的话，这还不是你的工作？”对于赵麒的态度，王希德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而且，防人之心不可无。单独会面？天晓得对面会来的是什么人，我可不想冒这个风险。带上你，要是有什么意外的话，随时可以报警。而且两个人嘛，周旋应对的余地也要大得多。”

“你的话还真是有道理啊。”赵麒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却有把眉头皱了起来，“不过真凶是警察吗？老实说，很难置信啊。这起案件从案发到结束，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用到。虽然因为时间短的关系，还没有变成全国性的大新闻，不过也依然算得上的重大案件了。况且又出现了嫌犯自杀这样的情况。我觉得上面肯定会派人来复查这起案件的，如果真凶真的隐藏在警察内部，不可能不知道以后会发展到那种局面，他的处境依然很危险啊。”

“你的想法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要知道，小赵，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离奇。真凶又为什么不可能是警察呢？甚至有人告诉我真凶其实就是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警察，我都绝对可以接受。只要可以提供证据证明这一点。”

“老大，这次的爆料人感觉也相当可疑啊。假设真凶确实是警察内部的成员，那么可以得到这么一个重大线索的人，肯定和警方也有很深的关系。甚至那个人自己也可能是警察，如果依照那些社会派侦探小说的说法，搞不好啊，我们接下来就要被卷入警察部门内部派系斗争的旋涡了，很危险的！”

听到这话的王希德叹息一声，然后说道：“虽然我也很鼓励你们在报道的时候多搞点这样的发散思维，不过这一次你确实想太多了。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即便告密人来自警方内部，也有可能是因为单纯的想要揭发阵真相而已。而且如果这起事件真要被搞大的话，那么检举的对象就不是我们这种小报而是上面的那些部门了。”

“但是要揭发真相，也有很多其他媒体可以选择吧？老大，我这样说你可别生气啊，但我们确实只是一份小报而已。就算读者再多，影响力还是比不上那些大报。而且要是被人当成恶意编造的噱头一笑置之的话，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在这样说的时候，赵麒已经想到之前报社刊发的什么关于外星人和中国达成黑科技交换的协议啊，又或者是关于龙神降临将会引发天变之类荒唐到让人觉得搞笑的所谓“报道”来。

“你觉得我会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吗？小赵，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作为一个长者，我有必要告诉你一点人生的经验。站在告密人的立场来考虑问题，如果把消息透露过一些大媒体甚至是官方媒体，搞不好对方因为各种理由根本不敢把这些消息报道出来。也只有我们这样的小报会有这种不顾一切抢头条的勇气和魄力了，你说我们是小报，我不否认，但是小赵你也无法否认在小报里面，我们《惊世奇闻报》就是龙头！所以从这个角度考虑，告密人选择我们报社是很合理的。而且，在这个动机里面，我认为那个告密人可能也有用我们报社的报道来试探警方反应的意思。但是无论如何，得到这样的情报，对我们来说没有坏处。”一边这样说着，王希德一边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手下教训道，“你是从头到尾都在查这起案子的，无论如何也要继续跟下去！你要知道，要么不做，要么就是要穷追不舍直到最后，这才是我们这种小报对待真相的态度。因为只有这样搞，才会有读者关注！知道了吗？”

“是，我知道了。”对于自己主编的教训，赵麒只能虚心接受。

正如王希德所言，无论如何发展，至少在获得新的情报和证据这方面，对报社和自己个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坏处的。反正现在又还没有觉得最后是不是真的要根据那个情报写出报道来。

“之前你写的那篇关于真凶的报道，那就很好！有那篇报道作为基础，我们接下来就能够占据主动。无论得到的证据线索是什么，选择报道还是选择通知警方，主动权都在我们这边，就算有其他媒体也跟进了这条线索，我们也依然可以保证优势！”王希德在教训过手下以后，也还是稍微安抚了一下赵麒，“放心，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给你放一段时间的带薪假，还有奖金。到时候你可以出去旅旅游，放松一下嘛。”

听到这话，赵麒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开怀些。

“这都是要感谢老大的栽培！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看到赵麒这样完全庸俗的反应，和报社为他塑造的侦探形象完全是两个样子，王希德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来。然后，这两个人就是保持这样轻松的心情，到达了电话那边的告密者约定的地点。

连续杀人案中，第三个被害人叶小川陈尸现场附近的旅店。

这里也曾经是叶小川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

虽然对于案件的深入程度远远不及赵麒，但是王希德依然对这起案件的一些情况做过了解，比如其中几次案件发生的地点他就是相当清楚的。自然，对于约见地点的旅店，王希德也完全不会陌生，他本人没有来过这里，不过已经在相关的情报中看到过关于这个地方的信息了。

“会把见面的地方选在这里，这就已经说明这次这个爆料人手上肯定有猛料。”在驾车慢慢驶入旅店所在的街道时，看到周围似曾相识的环境，王希德就对赵麒再次说出了自己当初在知道会面地点时就已经想到的事情。

这里并不是什么繁华的商业街区，而是属于还没有改造过的老旧社区。

数十年前，这里应该是属于城市边缘的工业区。不过随着工业的衰落，这个社区也自然随之衰落了下来。当城市扩建的时候，大量的大学在城市近郊修建起来，原本的工业区开始向大学区进行转换，但是因为拆迁改造等等工作的进展问题，到现在这个地方还没有摆脱颓废衰败的气息。那些学生会选择更为时髦的地方生活居住，很少会有人到这个地方来了，所以即便这个社区周围的地段已经开始渐渐恢复繁荣，但这里依然有种落后时代的感觉。

当然严格说来，这个地方也并不能算是冷清，街边的商户也还在营业，据说夜晚也会有一些非法的饮食摊子在这边招揽生意。但无论如何，这样的人气都不可以称为繁荣。

街道的一边是旧工厂宿舍区改造而来的住宅区，在以前可以住在这样的地方是很值得羡慕的事情，不过现在这里的房屋都已经显得相当陈腐了，红色砖墙虽然经过加固，却依然透露出一种衰败感，在其他地方经常会有人把一楼底层的住户改建成商铺，但是可能是因为建筑结构的问题，这里的房屋并没有经过这样的改造，相反一楼的住户多半都会把窗户用报纸给糊起来，用这种方式来抵御窗户外面排水沟中会散发出的异味还有飞舞的蚊虫。

至于这条仅仅可以并排通行两辆汽车的狭小街道另一侧，则多半是一些楼高只有二三层的建筑物。过去工厂还存在的时候，这里应该就是和住宿区配套的生活区，那些矮小的房屋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福利社、粮油店或者杂货铺之类的店铺。而在经过改修之后，很多原本只具有商铺功能的房屋都被增筑了二三层，成为半商半住的屋子，其中还有人将增筑过的房屋当成旅店来经营。

而那间旅店就是这次王希德要去的地方了。

“小赵，你先留在车上。等我十分钟还没有出来，你就过来找我。明白了吧？”王希德将车停在旅店附近，对赵麒叮嘱道，“还有把手机调好，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随时可以报警。”

“是，我明白了！”

当王希德这样说的时候，刚才还觉得心情轻松的赵麒立刻就感到了一阵紧张感。

而大概是觉察到了自己这个手下的紧张，王希德轻松地撇了撇嘴角，笑着说道：“我这是为了应对万一而已，你不用太担心。这种情报交易，以前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干过，那个时候啊，可比现在危险的多，线人可都是带枪的啊！小子，好好等我吧。”

说完这话以后，王希德就下了车，向旅店的方向走过了去。

这个时候正依照王希德的指示，把手机掏出来，设定好拨号状态的赵麒还并不知道，刚才就是他和自己的主编进行的最后一次交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