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三十七章 发展之六
如果假设那些《圣经》就如同陈哲雨依照自己的职业经验做出的判断一样，是未完成的，用来充当纪念品的国外印刷物，考虑到这些东西被皇甫军用来装点自己的杀戮舞台，很显然这是属于那个少年或者说那个少年家人的东西，那么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这些印刷物的来源似乎并不会太困难。
首先这东西不会是皇甫军自己得到的，在过去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少年的情况。
现年十八岁的皇甫军生长在单亲家庭，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因为意外去世，之后他就一直和自己的父亲生活。根据对皇甫家周围邻居，以及对皇甫军过去的同学以及老师的访问，他们都表示皇甫军是一个个性坦率单纯的人，有着同龄人的热情，也同样具有同龄人的幼稚，如果一定要评价的话，可以笼统的用好孩子或者好人来形容皇甫军。在学校的成绩良好，没有不良嗜好，在家的时候因为经常要独自生活，所以也具有很强的自立能力和自律性，对待邻居虽然并不亲近，但也保持了适当的礼貌，感觉心理要比外表看上去的样子成熟很多。
而就像皇甫军诸多连环杀手界的前辈一样，无论是少年的邻里还是同学师长，在对了解情况的警察诉说了他们对于皇甫军的了解之后，也都表示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少年会是凶残的连环杀手。
至于皇甫军还把自己的父亲也一并杀死的事情，更是让皇甫家左近邻里表示不可思议。
少年的父亲名字是皇甫宏，曾经在大学中担任讲师，属于那种虽然有几分学者气质却很难在学术界出头的读书人。在妻子去世之后又过了几年，大约是在皇甫军读初中的时候，皇甫宏为了多挣些钱，也就辞了大学的工作，依靠自己的知识做了一个境外旅游的导游。虽然这个需要经常出差的工作，但是收入确实要比当初在学校当一个普通的讲师要赚得更多。而且在经过几年之后，他甚至还成了一家小型旅游公司的股东，完成了从知识分子向中产阶级的转变。
当皇甫宏因为工作的关系而出差在外的时候，皇甫军也就只有独自生活了。不过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和感情倒并没有因此而冷落。皇甫军曾经初中和高中的时候，都有相当尽责的老师了解过他的家庭情况，并且仔细询问过他和自己父亲之间的相处方式。
因为家庭经济状况的好转，还有年龄的成长，皇甫军的物质生活并没有任何的匮乏。而且由于网络科技的发展，即便是在父亲出差的时候，皇甫军也会每天网络社交软件和皇甫宏进行交谈。本来初中高中时期的青少年，因为逆反期的关系，往往和家人的相处会出现观众问题，但也许是距离产生了美感，皇甫宏因为经常在外工作，对于皇甫军的管束比较轻松，结果皇甫军反而并没有搞出了叛逆的举动，顺利成为了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好学生、好少年。
但就是这么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好学生却在短期内杀死了数条人命，其中还包裹了自己的父亲。最为可怕的是，根据邻里和同学师长的说法，皇甫军在发生杀人案之后还维持着普通的生活，甚至在他自首这天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欧洲……吗？”当陈哲雨说出自己的判断之后，江路居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颤。
“再次强调，我并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依靠的仅仅是因为经验而产生的直觉而已。”
“陈女士知道欧洲，准确的说，是英国发生的那起案件吗？恶魔儿童杀人案。”看着刚才被陈哲雨放下的《角落里的老人》，江路慢慢开口，“看起来你似乎很喜欢推理小说，也许对于现实世界的恐怖案件也会有些兴趣吧？就好像现在这次连续杀人案一样。”
对于江路的问题，陈哲雨点了点头。
“那是一件很轰动的案子，当时我也正好在英国联系购买书籍的事情，所以也算是有所了解。”这样说着的时候，陈哲雨将视线停在了书店的一角，“记录了相关报道的杂志和报纸我这里其实也是有的。那确实是一场让人感到疯狂，让人感觉到世界一下子就倒退到维多利亚时代的诡异案件。”
“那起案件中的儿童，在犯罪前也完全没有流露出异常的征兆。就算在杀人之后，也依然像普通人一样的又继续过几天日常生活，而那个时候在他们生活的公寓里面其实已经到处都是死人了，甚至连他们自己居住的家中也有各自亲人的尸体。”江路冷着脸，强迫自己回忆起当初参与调查的那起案件，“事后调查，发现案件中的凶手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特别明显的动机，也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杀意。就像是真的被恶魔蛊惑住了心灵，所以才犯下那样残酷的罪行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大概超过九成的杀人案都可以归咎于‘恶魔的耳语’了。人类虽然在社会活动中产生了名为‘道德’的概念，但是当个体的欲望和群体的利益产生冲突时，大多数的凡人还是会选择自我的欲望。这是生物的本能，如果将‘道德’称为‘人性’，那么这种本能就是‘非人性’了。在佛教，这被称为‘魔性’，而在基督教这就是所谓的‘原罪’了吧？”陈哲雨却轻轻撇了一下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次案件的凶手，那个警方所谓的少年H，他的行为其实也只不过是本能中杀人冲动的爆发而已。虽然看起来披起了一层宗教性的外皮，但是警方为什么又要在意那么多呢？警方一般来说不是只要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就可以结案了吗？对于那个少年的动机，行动的理由，我觉得江警官是否有些在意过头了呢？”
听到陈哲雨的问题，江路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冷了一些。
他冷彻的眼睛盯着那个带着玩味笑意的女人，然后说道：“这样说来也许有点奇怪，但是陈女士……当你说出‘欧洲’的时候，我居然在一瞬间产生了奇怪的念头。这起案件和英国的恶魔儿童杀人案，仿佛也存在一些微妙的关系。”
“这还真是奇妙的想法啊。”陈哲雨的眼睛这时也迎上了江路的视线，“英国发生的案件是在四年前，当时的案件依照FBI的分类应该是疯狂杀人案。全部的杀人案虽然涉及了一座公寓楼以及当地的一所学校，但是全部案件都发生在同一个社区，如果真的存在什么和案件有关的人物，或者是发出耳语的‘恶魔’，那么这个恶魔也多半是生活在这个社区的人。但是这次发生的连续杀人案，从形式上和英国的案件就存在区别，连续杀人案的凶手往往是单一，不存在组织性。另一方面，这起案件和英国的案件之间也有四年的时间差，如果真的存在一个疯狂的恶魔，那么在这四年间多半不会默默无闻，可是很显然，在过去四年世界范围内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案件。这个恶魔会在英国之后又跑到中国来犯案，这显得太过辛勤了一些，但两次活动之间居然相差了整整四年，这又显得太过懒散了一点。显然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矛盾之处，我个人并不看好江警官的直觉呢。而且，你会有这样的感觉，大概也仅仅是因为我没有证据的随口判断吧？”
“那并不是随口判断吧？陈女士，在你说出欧洲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得到你话语中的自信……不，那种心情已经可以说是自负了吧？虽然今天我们只是初次见面，但通过何教授的接受，还有我自己对你的观察，我相信你的一个对于自己的专业领域有着相当才能以及相应信心的人。”江路却在这时，稍微抬起下巴，对着陈哲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个职业行家基于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所做出的判断，即便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但是我认为依然具有相当的可信度。”
“当然，无论再怎么说，也依然没有证据。”
“但是就如同你依靠经验和直觉，得到了那个推测一样。我同样也因为刑警的经验和直觉，从两起案件中体会到了……”江路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住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样的理由太过唯心荒唐了一些，江路只是从这次的案件中，感觉到了仿佛和英国那起恶魔儿童杀人案件相似的毛骨悚然而已。
就像在森林中遇到猛兽时会产生的颤栗感一样，虽然未必遭遇到的未必会是同一种野兽，但这种恐惧的分量却并没有区别。假设在这些案件中果然存在什么蛊惑人心的恶魔，那么这个恶魔带来的存在感是毫无区别的。
而且江路也想到了自己部下调查中所发现的，皇甫军的父亲最后一次出差的地点也正是英国。其中难道真的完全不存在什么联系吗？从理性和逻辑的角度分析，江路也知道这起案件不可能和恶魔儿童杀人案扯上关系，但是感性却告诉他绝对不可以就此掉以轻心。
如果陈哲雨对于《圣经》来源的判断正确，那么只要调查皇甫宏的行动轨迹，也许就可以发现些什么了。江路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些警察在专注于皇甫军这个凶手的时候，似乎也在无意识间，忽略了对那些被害人的调查。
也许很多更为重要的东西，就藏在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当中呢。
突然间，想通了这个问题的江路脸上也稍微温和了一点。
“无论江警官的直觉再怎么准确，请不要忘记了，对于你们警方来说，永远只有证据才是最重要的事实啊。”而看到心情似乎开朗了些的江路，依然是一副嘲讽嘴脸的陈哲雨悠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来。
只是在不远的未来所发生的事情，似乎证明了此时陈哲雨的话语并没有被江路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