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八章 侦探之十一
事到如今，虽然无法公开，同时也不可能公开，但是江路和他的同事战友们已经可以确定，这四起案件到目前为止最为直观的联系，就是那个“十字”的凶手标记。对于身为基督徒的江路而言，十字的标记他绝对不会陌生。
根据现在通行的《新约》记载，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所以在禁止偶像崇拜的基督教中十字架就具有了特殊的意义。一般而言，十字架在教会中意味着人间和天国的相交和统一，有着沟通桥梁的意义。同时因为耶稣在死后三日复活传说，十字架也同样象征了神圣的生命以及奇迹。
但是很显然，这次这一系列案件，凶手想要通过十字架表达的情绪更加强烈。
在第一起和第四起案件中，凶手是将被害人摆成了十字架的样子，尤其是第四起案件中，凶手更是在特别打算了被害的女性四肢，在排除了任何巧合和偶然的可能性之后，才将尸体摆出十字架的姿势的。换句话说，江路认为凶手这样做的目的除了原本用“十字架”来表达自己的某些死亡之外，更是将自己对于警方没有尽快发现自己标志的事情表达出了不满。
这就像是一个画家尽力完成了作品，可是评论者在讨论他的作品时却完全忽略了画家本身一样，所以这个画家就干脆画出了一副以自己的签名为主题的作品来提醒大众。这种强烈的表现欲太过异常了，这次的凶手并非是在炫耀自己的犯罪，而是在彰显自身的存在。
可是根据一般论，连续杀人犯是一种会在犯罪中学习甚至进化的罪犯。
通过“十字架”的姿势，可以毫无疑问的确认第一起案件和第四起案件存在联系。但是在第二起和第三起案件中，凶手并没有将尸体摆放出“十字架”的姿势，而是在尸体的身上留下了“十字架”的伤痕。
相对第一起案件而言，维持同样的杀人凶器，但是却缩小自己的签名标志。这种行为可以算是一种进化，对自己杀人行为的优化。但是第四起案件，凶手却改变了杀人的方法，而签名的形式也重新回归到最初杀人时的样子，如果说其中存在凶手想要传达个人存在的意义而刻意为之的原因，但是这并不能完全解释凶手改变凶器的理由。
同时，既然凶手在第四起案件中显露出了强烈的表现欲，为什么在第三起案件的时候又要故意把被害人的尸体隐藏起来呢？既然凶手会在第三具尸体的额头明确地刻下“十字架”的签名，那么就证明凶手是将这次杀人事件当成了一件已经完成的作品，就像其他三起案件一样，可是在完成这件作品以后，凶手却又把它隐藏了起来。这样做只能拖延案件被发现的时间，甚至会让人把它当成和连续杀人案完全无关的案件，以凶手在第四起案件中的作为来看，这应该是凶手无法接受的事情才对。
“矛盾啊，其中存在矛盾。第二起案件的教授在死后才被凶手刻意在喉咙此出‘十字’的标记，第三起案件的青年也是在失去反抗能力的状态下才被凶手在额头划出‘十字’的标志。所以仅仅从这两点就可以看出，这个‘十字架’必然就是凶手的签名。但是这样的签名方式却又和第一起、第四起案件存在鲜明的差别……除了签名本身的意义之外，凶手的风格也未免太不确定了。”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大口嚼着咖啡味的口香糖，江路一边再次认真的确认手中的资料档案，因为这段时间持续的加班，此时江路一向端正的外表看起来也有几分邋遢了。
诚然，现在这个阶段对于案件的调查主要还是要依靠大量警力的排查和巡逻。但是如果可以解明凶手的行为模式和心理状态，那么之后警方的调查自然可以更有针对性，也更有效率。所以说，江路的工作同样责任重大。
“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凶手是想要传达出什么信息呢？这一系列案件虽然看似存在矛盾，不过既然具有同样的签名，这就证明这些案件是互相联系的。所以在这些签名之外，这四起案件中必定存在某种可以解决这些矛盾的中心因素。啊，看来最近这段时间我确实是太少动脑子了，居然会在这种问题面前感到烦恼。”轻声苦笑起来的江路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自从回到中国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竭力动过脑筋了。
上一次因为案件而感到焦头烂额还是在英国访问的时候。
那起恶魔儿童的灭门事件，即便在经过了四年时间的现在依然没有得到最终的解决。作为曾经参与这起案件的警员，江路本来还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这类难对付的案件，或者说他本来以为自己回到中国之后就不会再遇到那种精神明显异于常人的罪犯。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幼稚了。人类可以施行的恶行，人类隐藏的邪恶，根本是无法依经验来估量的。而要理解这种罪犯的行为和心理，对于一个内心坚持着正义的警员来说，也依然是一件相当困难艰苦的事情。
但是，如果说凶手是相隔很长时间才谨慎的犯罪，那么或者还要难缠一些。而这次的凶手是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连续杀死了四个人，这样激烈的行动其实相对来说是比较好解决的，因为凶手不可能彻底消除自己在案件中留下的痕迹，而犯罪行为越是活跃，他留下的痕迹自然也就越多、越新鲜。
比如说在第四起案件中被害人的陈尸现场，就发现了疑似凶手脚印的痕迹，目前物证鉴定部门正在对脚印进行分析，很快就可以通过这个脚印计算出凶手的身高范围，甚至推算出凶手的体重和性别。
此外根据尸体身上留下的伤痕，也可以大致了解到凶手所拥有的凶器。惯常使用的刀具，在第四起案件中使用的绳索，还有可能持有的电击枪。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对凶器进行鉴定就可以了解到凶手的行动规律，甚至是凶手的生活环境也可以从他对凶器的选择中看出些端倪。
在使用大量警力进行震慑的前提下，凶手短期内很难再有犯案的机会，而另一方面对于犯罪现场的痕迹调查却会越来越深入。江路可以确信，这次案件的凶手最终肯定是能够被逮捕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就算江路对于犯人的分析稍微落后一些进度，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但是只要看到第四起案件中，那个四肢都已经被砸毁的女子。
江路完全可以感觉到其中爆发的情绪，那种愤怒的情绪已经接近于疯狂了。凶手对于死者的尸体没有选择侮辱性的奸淫，而是选择了发泄性的破坏，这在证明凶手的表现欲之外，也证明这个凶手在失去自制力。
对于一个在短短几天内就连续杀死四个人的罪犯来说，自制力这个词似乎有点荒唐。这就好像是形容一个一天要吃七八顿饭的人，其实很克制自己的胃口一样。但是连续杀人犯无论在杀戮的行为上显得多么疯狂，在杀戮之外的时候还是可以表现得和普通人没有两样。他们依然会在普通人的世界寻找属于自己的存身之所，或者说是潜伏之地。
这种和普通人相融的状态，正是这些连续杀人狂内心依然存在自制力的证明。
而当连续杀人狂彻底失去这种自制力的时候，这个凶手就不会再继续维持自己作为“普通人”的假面具，而是会变成彻底的怪物，搞不好会跑到闹市区大开杀戒呢。这样一来，即便最后可以逮到这个凶手，但是凶手造成的伤害却会变得更加巨大。
要让凶手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杀人冲动，就必须要解读出他的杀人目的，并且将这种理解通过媒体或者是别的渠道传达出去。凶手的行为近似于一个不被赞赏、为人忽视的艺术家，那么警方在正式确定凶手的身份前，为了其他普通民众的安全，就必须充当评论家的角色和凶手进行沟通，安抚他的情绪，让他的精神不至于彻底失控。这样做，一方面可以延长连续杀人犯的冷却期，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这种微妙的“沟通”，将凶手的行迹固定在本市，阻止凶手变成流浪犯。
只要理解到这一点就可以明白，江路的工作其实同样也相当紧迫。
吐掉已经完全没有味道的口香糖以后，江路又重新从办公桌一角的罐子里面拿了一条新的口香糖扔进嘴里。咖啡的味道在口中扩散，这种苦味让他疲惫的精神再次振作了起来。然后江路打开了电脑中的一个文件夹，大量十字架的图片被陈列在其中。
“是宗教的角度吗？还是神话呢？千万别告诉我，是童年的心理创伤啊。”
这样小声嘀咕着，江路开始对比起资料中关于尸体的照片，无论是被摆放成十字架的姿势又或者是刻画成十字架的伤痕，这些标记都被江路一一和自己最近收集的十字架图样对比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