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七章 非人之十
当江路看到第四具尸体的时候，并没有立刻理解到凶手想要表达的意义，他看似冷酷的面容之下只有强烈地怒火在燃烧，几乎要把这个男人的理智都给一并烧毁了。无论原本负责调查流浪汉被杀案的江路，又或者是负责另外两起案件的警官，此时都带着最严肃的表情看着第四具尸体。
杀人本身就是已经丧失人性的恶行了，而在杀人之后还对尸体制造多余的破坏，那更是对于“人类”这一存在的侮辱。在遥远的春秋时代，伍员曾经鞭打过楚平王的尸体而在历史上留下了“倒行逆施”的典故。所谓“倒行逆施”正是对人情人性的悖驳，而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普通人，都绝不会这种行为无动于衷。
紫绀色的脸庞，再加上脖子上清楚的勒痕，虽然还没有经过法医的检查，但是依照多年调查案件的经验，在现场的警官基本上都可以判断出死者应该是死于机械性窒息。但是在这种时候，这些警员们考虑的还并不是死者的死因。
被绞杀的死者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遭受的痛苦已经相当残酷了，而在她死后依然继续承受着凶手倒行逆施的破坏。确实，第四具尸体并没有被像楚平王那样被人鞭打到粉碎，至少还维持着人型，可正是如此在场的警员们才能更深刻地体会到凶手的异常。
凶手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将死者的四肢全部砸断了，骨骼寸裂，甚至有些都已经刺穿肌肉皮肤完全曝露了出来，而尸体四肢的皮肤更是好像已经坏掉的袋子一样，不仅浮现出淤青的痕迹，还有很多地方已经被砸到完全失去皮肤应有的弹性了。如果不是因为凶手只是单纯破坏掉了死者四肢的话，警员们几乎要怀疑凶手和死者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是的，凶手仅仅破坏了死者的四肢，而死者的胴体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样子。
而在完全砸坏了死者的肢体之后，凶手却又用认真的态度将这具尸体摆成了特别的姿势。伸展开双手，再并拢双腿，整个人都变成了在场几位警官都曾经看到过的姿势。这是他们最近才看到的姿势，在某条陋巷之中，在某个至今都还没有确认真实身份的流浪汉的遗体上看到的姿势。
就像是十字架一样。
看到这样的尸体，没有人无法保持冷静，而在愤怒之余，警员们更是感觉到了一种直窜背心的凉意。
这次的凶手，绝对不是单纯的强盗或者是冲动杀人犯。
虽然案件已经被新闻报道了，但是在过去几天关于死者姿势的情报却完全没有泄露过。而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认为这具尸体会摆出这个大家都曾经见过的姿势会是单纯的巧合——既然不是巧合，那么基本上可以推论，这具尸体和最初被杀的流浪汉很有可能都是死在同一个凶手的手下。
而在看到这具尸体摆出的姿势时，其他负责各自案件的警官也不得不承认，江路之前提出的这几起案件间通过“十字”的标志互相联系的猜测，未必就是毫无可能的。警方已经向物证鉴定部门提出对比之前三具尸体身上的伤痕，而这样的鉴定此时还没有得到结果。但是如果仔细考虑一下，那三具尸体都是死于刀伤，那么作为凶器的刀子是同一把的可能性其实并不算低。
如果最终物证鉴定证实了这种可能性，那么警方要面对的就很有可能是一个在几天之内就杀死了四个人的连续杀人狂。在场调查第四具尸体陈尸现场的警员们恐怕都不希望面对这种能够轰动全国的恶性案件，但是在最初的愤怒之后，江路却已经将全部四起案件联系在一起进行思考了。
假设，这四起案件确实互有联系。
假设，这四起案件的凶手确实互有联系。
假设，这四起案件的凶手确实就是共同一人。
这已经不只是根据表面证据而产生的牵强联想了，而是只需要稍微花费几天时间就可以由物证鉴定部门通过科学手段得到最终结论的合理推测。那么根据推测，江路认为这个案件出现了以下这些问题。
凶手为什么要在尸体上制造出“十字”的标志？
凶手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集中杀人？
凶手为什么会杀死这四个已经被发现的被害人？
凶手为什么在杀死第二个和第三个被害人时会用伤痕来刻画“十字”的标志？
凶手为什么在杀死第一个和第四个被害人时会用尸体的姿势来制造“十字”的标志？
凶手为什么要隐藏第三个被发现的被害人？
凶手为什么会在杀死已经被发现的第四个被害人放弃使用刀子？
凶手为什么会选择用绳索杀死第四个被害人？
凶手为什么要破坏第四个被害人的尸体？
也许通过警方惯常的方式，对于案件的调查很快就能取得进展，甚至于很快就可以将凶手给逮捕。但是认真观看现场，从第四具尸体中体会到了某种异样感的江路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这样奇怪的感觉。
如果无法解决这些问题，那么即便已经将凶手关押在了看守所中，这次案件也远远没有达到可以结案的地步。在这起表面上看起来已经相当凶残，特异的案件深处，必然还存在着某种更加恐怖的东西，而只有将浮现于表面的这些问题全部解决了，才可以通过这几起案件触及到隐藏其下的黑暗存在。
不自觉地，江路的手再一次贴在了胸前。
充当幸运物的银色十字架依然放在他的口袋中，隔着衣服江路就能感觉到十字架坚硬的金属触感。
“主啊，你的守望者语言的时刻就要到了。那时，你将实行惩罚，而这些邪恶之徒将会惊慌失措。”以最小的声音轻轻念出《圣经》中的片断，即便情绪中依然残留着愤怒和疑惑，不过江路已经让自己尽量冷静了下来。
无论案件会如何发展，江路都保证自己一定会挖出隐藏在其中的全部黑暗和罪恶。
而到了此时，犯罪者和调查者间的战斗才算是刚刚拉开序幕而已。
